了这么多事情的人,若是换上小时候的韶蓝听见她的这种语气和她本就带着恶意的话,即便不当面翻脸,怕是也会沉不住气的。
“你怕是从来都不知道,当年我们出生的时候,我比你早出生了一会儿,便得了个‘同星同宿’的预言,我们两个,从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只能活一个人。”
竺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面上还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抬眸看了苏锦一眼,轻声问道:“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了?”
苏锦笑笑,似乎带着嘲讽,也似乎带着遗憾:“是啊,十五岁的你,当真还是太过稚嫩,其实就是你当初没有把宋昭明那头狼引到山上来,我也依旧会用别的办法让韶家毁在你的手里。不过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宋昭明,还把他给带到了昭梺山上来。”
竺宁一直都以为自己在听到她的话的时候会愤怒,会把她痛骂一顿,可是不知为何,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怪谁呢?
她、苏锦、宋昭明,都在韶家的那场覆灭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少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或许韶家便不会覆灭地那么快,可是,这世事从来都没有如果。
她是恨苏锦,是恨宋昭明,可是在最初的时候,最该恨的,不是那个愚蠢的自己吗?
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苏锦端起茶饮了一口,讽刺一笑:“韶家本来就会在我们这一代覆灭,无论引起这一切的是谁,都绝对不可能再继续保持着自己千年隐世大族的风光。我不过是让这一切提前了几年而已。”
“预言之说盛行许久,你信了我也不说什么,只是苏锦,就算是你想要改变你的命数,从我身上下手即可,何必对付其他那些与你没有半分妨碍的韶家人?”
竺宁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想不明白的,便是这件事情。此时问出来,也不过是随口罢了,并没有指望苏锦当真会回答她。
却没想到苏锦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便说道:“韶蓝,你不是我,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便也没有资格对我这么说。有没有妨碍重要吗?只要他们还活着一天,只要我对你动了手,那么我便永远不可能安宁。我是想你死,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打算搭上自己。或许你会说,我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吗?我告诉你,对我来说,确实不是。”
说到这里,苏锦顿了一下,然后看见竺宁仿佛被噎住的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以前我不知你是韶蓝,但你应当早就知道我是谁了。这么多年下来,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我的行事,韶家人那一份胸怀天下,韶家人那一份从骨子里便生出来的悲悯和善良,我不是没有,只是,早就被磨光了。于苏锦而言,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有用,一种无用。有用的便留下,无用的便弃了,就这么简单。”
“韶家人骨子里的东西太多,悲悯和善良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明明扎根在韶家人心底,最为重要的,是责任。苏锦,你可曾想过,你到底有没有这样东西呢?若是有,那韶家算什么?若是没有,你的儿子又算什么?”
为什么守护这片大陆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称王?那些韶家家主为什么总是情路坎坷?总归绕不过责任与情意罢了。
苏锦猛地抬头看她,竟是倏地笑了一声:“韶蓝,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信的样子。明明是带着与我容貌差不多的易 容 面 具,却也总是让人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我们两人。韶家人对我们两个的评论从来都是与我们的母亲一样,一个明媚似火,一个沉静似水。按理来说,明明是水可以浇灭那样的火,但是你这样的火却始终都可以把水也灼伤。你娘是那样,你也是那样。”
竺宁从来都没想到,在她心中,她竟然会是如此的。很多人都曾说过她变得太多了,秋明昭当年认识的是那个骑着马明艳张扬的她,而不是现在这个沉稳平静的她。
其实她始终都在想,若是让现在的她遇到秋明昭,是不是她就不会那么容易陷下去了?
明艳张扬又如何?她的火,也从来不是能够灼到全部人的啊。
“苏锦,你也从来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你的那份被众人夸赞的沉稳。只是如今,我们都已经变了样子,再也回不去了。”
苏锦仿佛又想起来了曾经的一切,竟是难得真心地一叹:“是啊,回不去了。”
早就,回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