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佛珠
子时的钟声还在山谷回荡,寂照已被执事僧押进戒律堂。青砖地上蜿蜒着暗红血迹,那是上个月偷食荤腥的沙弥受刑时留下的。堂前供奉的韦陀像怒目圆睁,金刚杵正对着他心口的莲花纹。
"后山的血光,可是师弟引来的?"监院僧的藤杖点在他锁骨,昨夜被月娘掐出的淤痕顿时渗出黑血。寂照咬紧牙关,怀中的并蒂莲银簪硌得肋骨生疼——这是今晨跪遍九间禅房,用全部经卷换来之物。
戒棍落下时,藏经阁方向突然传来巨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千年银杏树燃起幽蓝火焰,叶片化作灰蝶扑向血月。监院僧手中藤杖寸寸断裂,老方丈的叹息从廊下飘来:"冤孽啊。"
寂照挣开束缚奔向后山,僧鞋陷进泥沼也浑然不觉。乱葬岗中央的无字碑裂开蛛网纹,月娘悬在半空,长发如瀑垂至脚踝,绣鞋尖滴落的血珠坠地便燃起青焰。她手中握着半截石碑,上面"崔氏女"三个字正在剥落。
"他们抽了你的脊梁骨是不是?"月娘的声音混着金石相击之音,瞳孔已完全化作血玉,"三年前你也是这样跪着,看他们把我父兄的头颅挂上城门..."她忽然挥袖,碎石暴雨般砸向追来的僧众。
寂照扑上去抱住她时,闻到了井底青苔的气息。月娘周身煞气瞬间凝结,指尖堪堪停在他咽喉:"你身上有锁魂咒。"她扯开寂照的僧袍,心口莲花纹蔓延出金线,正与腕间断开的佛珠相连。
更漏声自山下传来,月娘突然痛苦蜷缩。寂照摸到她后颈符咒——正是当年国师镇压崔氏亡魂的朱砂印。他猛地扯断佛珠,一百零八颗沉香子迸溅,其中七颗嵌进月娘灵台要穴。
"你疯了!"月娘厉喝,煞气却消散大半。寂照将银簪插进她松散的发髻,鲜血顺着簪尾莲花纹滴落:"当年我被家丁打晕拖走时,袖中还藏着你的生辰帖..."
话音未落,山下突然传来马蹄声。月娘瞳孔骤缩,三年前的记忆汹涌而至:火把映亮崔府朱门,她攥着生辰帖奔向角门,却见寂家马车在巷口调头。追兵砍断门闩的瞬间,她把婚书塞进青砖缝,纵身跳进冰冷的井水。
细雨忽至,寂照的僧衣洇出血色。月娘抚上他凹陷的颊,触到满手温热:"你的阳气..."她惊觉那七颗佛珠正在吸食寂照精血,金线般的脉络从心口莲花纹蔓延全身。
子时三刻,月娘强行冲破禁制。她揽着昏迷的寂照飘进藏经阁,古卷无风自动,哗啦啦停在了"移魂续命"篇。供桌上的观音像突然流泪,血泪浸透的宣纸上浮现出崔尚书笔迹——正是当年被焚毁的婚书正文。
"原来你一直带着..."月娘指尖拂过寂照紧攥的拳头,掰开他手指,里面是半块玉珏。井底三年的黑暗记忆突然裂开缝隙:投井那日她戴着的定亲信物,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进寂照手中的残玉。
五更天,寂照在晨钟里睁眼。怀中古琴的第七弦缠着青丝,弦上凝着夜露。他踉跄着推开窗,见后山升起七十二盏往生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莲花状的火苗。
执事僧送来早斋时,寂照颈间淤痕已变成并蒂莲纹。素粥里浮着几点猩红,他舀起一匙,尝到了三年前那口合卺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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