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停泊在一座无名小岛的破旧码头,锈蚀的金属舷梯咯吱作响。
白月魁的生物铠甲踏上岸边的瞬间,远处渔村的灯火便一盏接一盏熄灭。
——他们看见了她。
——然后选择了逃跑或躲藏。
二十分钟后,铠甲沉重的脚步声重新在码头上响起。她的骨爪里攥着一本皱巴巴的《通用语基础词典》,封面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指印。
墨渊沉默地看着她翻进舱内,水滴从骨甲缝隙间滑落,在潜艇地板上积成淡红色的水洼。
"看。"
她甩手将词典砸在桌上,翻开扉页。墨渊看到内页上用红笔涂改的痕迹——某个图书管理员的借阅记录被粗暴地划掉,换成歪歪扭扭的"白月魁"三个字。
啪!
手指突然搞在"日"字上,电子音嘶哑:"念。"
"r...i?"墨渊不确定地发音。
白月魁的嘴唇蠕动着示范:"日。"
"日。"
啪!
这次是"月"字。
"月...亮?"
墨渊想起了黄毛和绿毛跟他说过的话念出了口,词典突然被掀翻,白月魁的手掐住他喉咙按向页面。墨渊的鼻尖撞在"月"字上,闻到纸张混着铁锈的怪味。
"单、字。"她一字一顿地纠正,"月。"
"月..."
当教学进行到第十二个字时,墨渊发现词典某些页码黏在了一起——那是尚未凝固的血浆。
发电机的嗡鸣声中,墨渊的舌尖抵着上颚,尝试用刚学会的字组织句子。
“为…什么…来…这里?”
白月魁在生物铠甲里正擦拭骨爪间的血渍,闻言停顿了一秒。舱壁的应急灯把她的影子投在舱门上,随海浪摇晃,像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核战。而且地蔓藤…追着人多的地方跑。”
她敲了敲潜艇的钛合金外壳,又指向远处渔村微弱的灯火:“这里…人够少,也没什么动物。”
墨渊盯着她鼓起勇气又问:“那…为什么…带着我?”
咔。
生物铠甲的头盔突然完全打开,白月魁苍白的脸完全暴露在舱内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瞳孔还是人类的形状,但虹膜边缘的血色比白天更浓了。
墨渊的呼吸一滞。
她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颌骨。
“你……会知道的。”
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古怪的情绪波动。
潜艇随着夜潮轻微摇晃,墨渊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不该问的。
他垂下眼睛,白月魁的手终于松开,重新合上面甲。词典被粗暴地翻到新的一页,骨爪点着新的字。
教学继续。
学完后墨渊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潜艇舱壁的铆钉,在心底数着海浪拍打的节奏。
每一次颠簸都像在提醒他——
你被困在这里。
和一头喜怒无常的怪物一起。
白月魁的生物铠甲蜷缩在对面,骨甲缝隙间渗出微弱的红光,像休眠中的火山。她刚刚还逼着他念完几十页词典,答错一个字就是一记耳光,现在却安静得像具尸体。
墨渊的舌根泛起血腥味。
他想起海拉帝国的翻译器——那枚扣在耳廓上的金属环,能把所有混乱的语音变成清晰的意思。赫卢承诺给他时说过什么来着?
“欢迎回家。”
家?
他盯着自己手臂上已经结痂的贯穿伤。白月魁的“治疗”就是往伤口的不知名填充物里注射腥红素,痛觉消失了,但皮肤下的荧光脉络像寄生虫般蠕动。
潜艇突然倾斜,词典从桌上滑落。白月魁的骨爪闪电般接住,头盔转向他,红光骤亮。
墨渊立刻绷紧脊背,用刚学的话磕绊道:“我…没动。”
铠甲又慢慢暗下去。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墨渊数着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如果能回到赫卢那里……
至少挨枪子儿比挨耳光痛快。
窗外,一只发光的水母飘过舷窗,在墨渊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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