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麦浪在村头翻涌,雅阁家的新宅终于落成。三进的青砖院落配着雕花木门,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连墙角的野蔷薇都仿佛沾了喜气,开得格外娇艳。老村长摸着崭新的门柱,笑得露出豁牙:"这辈子还能住上这样的宅子,真是托了雅阁的福!"雅阁的小媳妇红着脸往他手里塞了把炒瓜子:"爹,以后厨房灶王爷都得羡慕咱家烟火气!"
上梁那日,全村人像蚂蚁搬家似的涌来。刘老鬼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站在土灶前扯着嗓子喊:"红烧肉第三锅出锅!都把碗举高点!"王寡妇家的傻小子举着豁口碗往前挤,结果被二柱子踩掉了草鞋,逗得众人笑作一团。空气中飘着酒香与肉香,孩子们举着麦芽糖满院疯跑,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乱飞。
正热闹时,村东头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啊!王寡妇要生了!"雅阁手里的酒杯"当啷"落地,他媳妇已经抄起药箱冲了出去,发间的玉簪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银光:"我跟着学了三个月接生,这次准行!"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追在后面直喘气:"等等我!这野种到底是谁的,必须问清楚!"
王寡妇的茅草屋挤满了人。她蓬头垢面地抓着草席,汗水把鬓发黏在脸上。村长敲着烟袋锅子逼问:"说!孩子他爹是不是西头的瘸腿铁匠?"王寡妇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是三牛!对面村的三牛!"话音未落,雅阁已经掏出二两银子拍在桌上:"明日就办喜事!这银子当贺礼,再偷偷摸摸,小心被当成采花大盗!"
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粉雕玉琢的女婴呱呱坠地。三牛哆哆嗦嗦地从门缝里钻进来,后脑勺还沾着草屑。雅阁拎着他的衣领往王寡妇床边推:"从今天起,你要是敢让她们娘俩掉半滴眼泪......"话没说完,院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叫骂声。
刘老鬼跌跌撞撞地冲进来,鸭舌帽歪到后脑勺:"大哥!我丈母娘带着秀兰杀回来了!还说......还说肚子里揣了四个月的崽!"屋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老鬼涨红的脸上。老太太气得直拍大腿:"好你个狼心狗肺的!离婚前把人肚子搞大,现在想当甩手掌柜?"
秀兰她娘叉着腰堵在门口,活像尊凶神恶煞的门神:"要我们走也行!十两月子钱,五两奶娃费,外加每年二十担谷子!"她身后的两个儿子晃着拳头,故意把腰间的菜刀拍得叮当响。雅阁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看见秀兰小妹正躲在人群里朝他抛媚眼,手里还把玩着从他药箱顺走的银针。
夜色渐深,新房的喜庆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雅阁望着院里吵成一团的众人,银冠下的眼神无奈又疲惫。灶台的余火明明灭灭,映得墙上"乔迁之喜"的匾额忽明忽暗,倒像是在嘲笑这场荒诞的闹剧。而更远处,王寡妇家新添的小娃娃正放声啼哭,与这边的喧闹交织在一起,为荒鬼村的夜晚谱写出一首奇特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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