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六年夏·漳州府海澄县)
辰时·镖局晨课
林沧溟将《海疆舆图》铺在八仙桌上,就着晨光啃食江东鲈鱼脍。南宫璇玑的九曲锁链正拴着两只扑棱的芦花鸡,鸡毛间隐约可见前日林承影用朱砂画的骷髅旗。"爹,鸡腿上的罗盘纹歪了!"林望舒踮脚往舆图上补两笔丹霞土,石码麦芽糖黏在嘴角,"这样才像红毛番的密信。"
忽闻算珠噼啪声,周慕白举着账本从晾衣绳下闪出:"承影上月在天后宫鱼市赊的二十颗月港蚝珠,够买下半条荷兰商船了。"林沧溟刀鞘一抖,砧板上的鲈鱼自动褪鳞剖腹:"无妨,让这崽子拿私房钱去填——他床底第三块砖下藏着佛郎机银圆呢。"
巳时·市井玄机
海澄县衙前街暗涌流动:漳绒庄掌柜执裁绒刀如执剑,刀锋微颤便能测出东南风三级;四果汤摊主用绿豆爽摆出洛书九宫阵,勺柄轻敲铜碗竟合二十八宿方位。林望舒蹲在连子糖摊前,看糖勺画出弗朗机火铳形状,糖丝枪口"噗"地喷出朵水仙花瓣:"阿娘快看!比咱家灶膛喷火星还利落!"
南宫璇玑袖中锁链忽缠住糖画轮轴,转出串苏杭密数:"上回你说要学机关术,这九龙江三桅帆船齿轮拆明白了再吃饭。"林承影趁机摸走半勺麦芽糖,在五福砌石板刻下歪扭星图,蚂蚁竟列队爬成月港十二道潮信线。周慕白的算盘珠子突然弹起,在石板上拼出《顺风相送》里的针路歌诀。
午时·庖厨论剑
镖局后院炊烟腾起七种阵法。南宫璇玑的江东鲈鱼脍悬于九曲锁链,每片鱼生间卡着隆庆通宝,铜钱上的星象纹与晨雾中的七政四余暗合。林沧溟的蚵仔煎盛在月港福船模型里,海蛎壳嵌着晨练时雕的漳窑瓷珠,釉色竟与荷兰商船吃水线处的铜绿一般无二。
"爹的刀工逊于娘亲!"林望舒举着萝卜雕的袖珍圭表,指针沾了沙茶酱狂转,"昨日娘亲雕的八卦楼冬瓜盅,瓤肉里还藏着整幅九龙江暗礁图呢!"林承影更绝,把五香卷捏成微型火铳,蘸甜辣酱时拼出半句苏杭商帮暗语,气得周慕白往他面线糊里撒了把波斯数字模样的白胡椒。
未时·稚子摘星
镇海卫城墙的百年榕树暗藏玄机——枝桠间嵌着洪武年间的海防火铳。林承影骑在树杈学白海豚叫,惊飞一窝番鸭,鸭羽间竟混着半张马尼拉蕉麻布。林望舒掏出月港胭脂拓印,墨迹遇香粉显出浯屿岛坐标,沙滩标注处竟是昨夜胡屠户酒车压出的辙痕。
"这咸腥味图纸定是宝贝!"南宫璇玑拎着俩崽子后领轻笑:"上月你爹说海盗把密信塞进江东鲈鱼鳔,你俩倒好,专盯番鸭的尾脂腺。"林沧溟刀削榕树气根,断口年轮竟呈水波纹状,暗藏《东西洋考》里的针路标记。
申时·茶山迷踪
平和大峰山茶园里,采茶阿姊的斗笠沿缀着二十四节气铜铃。林望舒趴在茶筐里装白芽奇兰,忽被林沧溟拎起抖三抖——怀里噼里啪啦掉出茶农的日晷、占风铎并半包月港番薯签。每根薯丝皆刻吕宋船纹,与昨日苏绣儿收到的马尼拉信笺暗合。
"此薯丝条条刻着吕宋船纹,你当是府口的五香瓜子?"林沧溟甩刀削茶枝,断口年轮呈水波纹状,与海图上的黑水沟流向一致。南宫璇玑捻碎茶渣嗅了嗅:"哟,这茶树根下埋过佛郎机火药,难怪能炒出咸鱼味的明前茶。"
酉时·归巢闹海
夕阳坠入浯屿岛时,镖局屋顶炊烟拧成个闽南语问句。林承影把孔明灯糊成西班牙大帆船状,灯面写满爪哇脏话;林望舒正给看门犬绑藤牌甲,甲片是用月港蚝壳打磨,壳内侧竟刻着《指南正法》里的更路经。
"明日去漳浦看锦江楼!"南宫璇玑抛着三枚隆庆通宝占卜,钱币穿成微型牵星板,"听说楼心古井通着海底暗河,你爹非说井底沉着半架弗朗机佛朗机炮。"林沧溟默默往包袱塞进三十斤土笋冻——鬼知道土楼里会不会撞见偷吃军粮的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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