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进门的程序实际上可以说是简化再简化了的,没有跨火盆、跨马鞍,只是新郎牵红绸把新娘引进屋拜天地、父母高堂、夫妻交拜就结束了。
证婚的高老爷子引经据典得说了一番话,新婚夫妇谢了证婚人、媒人,进新房去休息去了。来吃席的人高老爷子的话也没太听明白,但开宴还是明白的,他们主要关心的是吃什么。从去年秋末到现在,城里的粮食价格虽然没像窜天猴一样一直向上,但也是曲线上升的。各家都精打细算才能维持着一家子吃饭。就算是过年,这肉也不能放开了吃,今天随个一串钱就能吃席,多数人是来吃回本的。
第一拨是凉菜,上得挺快的,肉菜不少,鸡肉、鸭肉都不少,吃席的都不再闲聊天,开始低头开吃了。
等上了热菜,肉依旧不少,猪肉、羊肉、整鸡,素菜倒是不多,多半都是配菜里才有萝卜白菜。
赵芝芝的奶奶和妈还有弟弟妹妹们都来了,不过小孩子们去单独一桌子了。赵奶奶的牙已经不太全了,但还是吧嗒着嘴努力吃肉。
“哎呀,这鸡肉怎么缺点味道!”赵奶奶微微摇头说。这婚宴上的鸡是明慧弄来的现代白条鸡,养鸡场的,不如走地鸡好吃。不过这个都是拔过毛的处理起来简单,厨师倒是愿意用。再说燕京城里养得鸡也不多,而且多半是各家要留着生蛋的价格可不便宜。
“您老人家天天吃鸡吃腻歪了吧?”同桌的一个中年妇女说。这妇女也穿得朴素,一身蓝布棉袄,蓝布大褂,头上戴着黑色抹额。这个人是这条胡同上的孟寡妇,她今天也带着三个孩子来吃席。她日常过得节俭,过年都舍不得杀鸡,今年的“年年有余”还是去年的那一条。
燕京城过年一般最后一道大菜要上一条鱼,是“年年有余”的好兆头。但实际上很多人家哪里吃得上鱼,就有人雕刻一条木头鱼摆在盘子里,浇上一勺酱油葱姜蒜的调料上桌,顶多沾两筷子调料尝个味。鱼洗一洗挂墙角明年再用。
这都吃上鸡了还嫌不好吃?在孟寡妇这里要不是看赵奶奶年纪大了就得说:“作孽啊,作孽!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说的是实话啊!”赵奶奶又吃了一口红烧肉炖粉条里的猪肉说:“这猪肉就是香!”她旁边的赵芝芝的妈赶紧给她又捡了一筷子肉:“您快吃吧!别多说话。”
“对了!赶紧吃吧!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以后谁知道还什么时候能再吃上这么一桌!”同桌的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说。
“也就是霍家生意不错,要不也操办不起这一场!”同桌子的说。
“听说了吗?这霍家分家了!据说霍大少爷没分着什么……”一个人说。
“霍大少爷要的是现钱,什么没分到……”山羊胡子说。“现在这世道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也许拿钱跑南方去也是一天路子。这城里也有不少家往南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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