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李琩为她描眉时,曾低声说过武惠妃总爱把眼尾画得上挑——如今她才明白,那是在模仿某位故人。
掌心伤口被鳞片刮开,他却笑得愈发畅快,"你这条鱼尾,让朕想起祖母临朝时的九旒冕……真美啊。"
——都是不该存于世间的绝色。
殿外忽然传来更鼓声,李隆基像是被惊醒般退后半步。杨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白绫,正是三日前绞死鄂王时用的那根。
"更衣。"皇帝突然击掌,两个老宫女捧着鎏金托盘进来。杨玉看清盘中衣物,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太平公主旧时的猎装,袖口还沾着发黑的血迹。
李隆基抚摸着衣襟处的箭痕:"先天二年,姑母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他突然将猎装抛向杨玉,"穿上它,给朕跳支鲛人舞。"
杨玉颤抖着指尖触到冰凉的锦缎。李琩教过她长安城最时兴的绿腰舞,却没说如何应付龙椅上这个痴狂的疯子。
当她系上蹀躞带时,听见皇帝在背后呢喃:"当年若没赐死姑母......"
夜风卷着纸钱扑进殿内,杨玉在旋转中甩出水袖。
她刻意露出颈间被李琩咬过的红痕——那是今晨少年亲王情急之下想的对策:"父皇最恨旁人碰他的东西。"
金器坠地的巨响骤然响起,李隆基赤红着眼掐住她脖子:"你也配学姑母的神态!"
他扯开猎装前襟,鳞片剐蹭出的血珠染红了太平公主的旧衣,
"不过是条南海捞上来的畜生......"
五更梆子响时,杨玉踉跄出殿。
晨雾中她攥紧袖中染血的《氏族志》残页。
泛黄纸页上"太平"二字被朱砂勾画,旁注小楷写着:"景云二年七月初七,赐白绫于含风殿。"
而夹层里武惠妃的簪花小楷则书:"琩儿周岁,着太平公主旧时襁褓。"
.
杨国忠跪在含元殿的蟠龙柱阴影里,看着皇帝指尖的鲛珠被碾成齑粉。蓝莹莹的粉末落在武惠妃的丧仪章程上,把"谥号贞顺"四个字染得妖异。
武惠妃棺椁落葬的纸灰还沾在殿角,混着他刻意熏染的龙涎香,竟透出几分腐甜味。
"陛下明鉴,鲛人终究是水族。"他偷眼瞧着李隆基摩挲武惠妃留下的玉梳,
"前日太医令验过,那杨玉的鳞片遇硫磺便发脆,若强行取血......"
话未说完,皇帝手中的玉梳突然砸在案头。
"说下去。"
杨国忠膝行两步,袖中滑出本《海错图》,
"不如送去太真观静养,打着为惠妃娘娘祈福的名头。"
"臣查遍典籍,鲛人需每月浸海水三日方能保鳞片光泽——陛下可命人修条暗渠,引太液池水入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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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太真观多了位戴芙蓉冠的女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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