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得歪歪扭扭,要不是听多了压根就听不出调子。黄豆坐到秋千上,树枝开始晃动,铁秋千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拽着螺丝帽往外拧。黄豆靠了好几声,立马从秋千上站起来。“这秋千什么动静,都可以拿去拍鬼片了。”唢呐声没停。声音离原野院越来越近。当初小柔死后,棺材从原野院里抬出去,唢呐声也在原野院外吹了很久。这个季节真得很容易死人。黄豆盘腿坐到祁飞身旁,把腿放在沙坑里,用脚跟在沙子里磨。特别是老人。好不容易把冬天挨过去,却偏偏多在春天里死去。祁飞把手插进了兜里。也许他们就在等春来吧。等到了。也就愿意走了。说完这句话,唢呐声也渐渐远去。唢呐一吹,就该有人走了。听着这唢呐声,有的时候祁飞也会想,等她死后,会有人抬着她的躯体晃过原野院吗。唢呐声还会是歪歪扭扭压根不成形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吗。是火葬还是土葬。这么想着,东边的夜空中升腾起一朵灿烂的烟花,慢慢地晕染在并不明亮的夜空中。红色,蓝色,紫色,橙色颜色在眼中分散开。明明唢呐声才刚刚散去,烟花就亮了起来。悲凉和欢喜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界限分明,却又融合在一起。“黄豆。”祁飞开口。“对不起。”几秒的沉默后,黄豆的胳膊撑在腿上。“对不起什么?”“有关那个计划”祁飞的声音有些紧。“取消了。”“取消了?”黄豆的声音扬起,很快又落下。“取消就取消呗,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啊。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祁飞。”黄豆说道。“原来你的计划里是不是也有去泰国这一项?”“嗯。”祁飞点头。十月二十二日。黄豆知道这个日子。“你胆子真大。”黄豆抽了口气。“我反正是不敢再去那个鬼地方,一想到就难受。”他接着问。“你非得去吗?”“非得。”祁飞看着黄豆。“他们来喊我了,这种感觉今年尤其强烈。”黄豆盯着祁飞。“祁飞,别去。”祁飞也盯着黄豆,想起小时候一些琐碎的事。他们两个好像天生气场就很相近,还是萝卜头的时候就喜欢蹲在一起发呆。那时候黄豆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祁飞的身上也总是青一块紫一块。就像一对双胞胎。祁飞没有回答,黄豆叹了口气。烟花又在黑夜中炸裂了开来。“夏正行给我发消息了,他在问你的情况。”“嗯。”祁飞应声。“他还给你买了糖,放在了我书包里来着,但是被那群小萝卜头给翻出来分掉了。”“嗯。”祁飞把手放在腿上。祁飞转过头看向黄豆,烟花下他的轮廓不是很分明。“黄豆”“你会记得我吗?”这样问的祁飞只是在加深自己取消恶犬计划后的安心感。黄豆垂下眼,愣了好久,缓慢地点头。“我会永远记着你的。”祁飞伸出手——捏住黄豆的脸,用力地掐了一下。“哇靠!”黄豆把他的脑袋往后缩,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到沙坑里。“祁飞你猛得吓人啊!疼死我了!”婴儿肥的脸就是好捏。祁飞站起身。天上的烟火散开。心里有一块地方翘起来,卷起来,最后如同海蜇一般蜷缩起来。收缩到角落里,不再铺展开。心中的郁闷已久的心思不见了。谈不上消失,但起码躲到了她看不到的地方。“恶犬计划!”祁飞吼着嗓子。大声对着天空叫了一声,如同乱吠的恶犬。“取消!”“神情病啊你?”黄豆躺在沙坑里笑。“祁飞你是不是有病?”祁飞看着黄豆咧开嘴。两个人都开始笑,祁飞用脚挑起沙子,全洒在黄豆脸上。看着黄豆吃瘪的样子,祁飞幸灾乐祸。去他妈的计划。恶犬只有六个月的生命了,为什么要管这么多。最后六个月,就让她好好享受吧。就让她自私而贪婪吧。想吃糖的话就买很多糖。想晒太阳的话就尽情地在院子里躺着。想要靠近温暖的话祁飞的脑海中浮现夏正行的身影。就不顾后果地靠近吧。哪怕很短暂,恶犬也想越过黑白交融的线,看一看白色的世界里是不是如同她想象一般,有好闻的气味和欢欣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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