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括道:“你这脾气,可以做言官啊!”
“当朝君主可是个愿意让言官说真话直谏的呢?”
“当朝君主并非平庸之辈,继位近五年来一直想要力除前朝的弊政,锐意改革,只是保守势力腐朽之极,却仍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正是御史的职责需要竭力发挥之时,若能得赏识,也自可成就一段君臣相济的慷慨大义”
“七爷觉得,我适合做监察御史?”
邓括看着有些困惑的青年,自己也曾这样迷惑过,谁没有热血沸腾的时候?
“作为朝廷,需要正直有才干的人入朝为官,为社稷百姓操劳,做为家族父辈,需要孝顺的儿子支应门庭继承家业,作为你的师长,我觉得你当听听自己心里的需要,我个人的见解是这样的,我不会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去成就他人的愿望,我做我自己,做人最理想的境界是自愿且愉快的益己兼利他”
说白了就是任性,之前的路是如此,想入仕施展抱负便去,一旦萌生了退意,也能回归本心,现在的他,就想陪着她走这一段路,他不是不敢承诺,而是面对不那么熟悉的情动,他也想知道自己有多渴望多长久,在有答案之前,他还想这么走下去……
孟续成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他被书本教育得要克己利人,牺牲自己保全家国。
“若没有找到益己且利他的方法,便是对自己认识不足或能力不足,当上下求索以达到才好!”
“因此,成哥儿一定记住,不能为了任何人压抑曲扭自己的真实和祈愿,否则,这一辈子是枉过了”
“对了,你若去科考写文章,我这些话与考官之追崇可谓背道而驰,正因此我放弃了入仕,我既然选择了真实,便不能再在朝堂上与人虚以委蛇,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了!”
两人说着说着天就黑了,孟续成却觉得心间是明亮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敲门声起,外面传来孟柿甜而清晰的声音,“二爷,平湖升秋月,外面好风景,要不要出来赏月?”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门开了,两个男人走出来,孟柿披了件浅嫩黄的披风,带子在胸前结了个漂亮的结,转过身,小银珠耳坠子划出一道弧线,背后绣了一只凌空的翠鸟,鼓着风翩飞一般,惊鸿一眼自难忘!
两人跟着她来到船头,地上已经铺好了垫子,上面放着个小炕桌,糕点,酒壶,杯子,还有一叠剥好的洁白的菱角肉!
“哪儿来的酒啊?”
孟柿指了指后舱,“船上存的,一坛子花雕,一坛子米酒,船上都有酒啊,我倒的米酒”
孟续成坐在中间,左右是孟柿和邓括,大船平稳在湖上行驶,偶尔路过挂着灯笼的篷船,一簇簇水草伫立着峭立影子,抬头便见着彩云缭绕的半个精致月亮,白天下过雨,晚间倒是放晴了,光芒灿烂静谧,水面波光粼粼,这景象之美,就算经常出门的邓括见的不甚多,更不要说是大门不出的孟柿了!
“多谢二爷这趟带我出门,虽说是奔波,却比关在院子里有趣多了。”
孟续成却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胳膊可好透了?这两日不见你上药。”
“已无大碍,之前香草每天盯着我擦药,比芦花婆还厉害”说着动了动。
孟续成说,“香草她,也十七了”
孟柿调皮问:“二爷什么意思?”
“你可知她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这话问孟柿是很合适的,问桂小伴却稍嫌奇怪。
孟柿想了想,“她这人对情爱倒没有特别想法,之前说过想自己做个小买卖”
孟续成嗯了一声,“回去我再问问她吧,若真是这样,便也不急着放她出去了”
听着身边两人很是自然的唠家常,邓括自顾自吃了一块糕点,有点干,便去拿菱角,一伸手便抓到一只凉滑的小手,两人同时冻住了一下,隔了一会儿孟柿才从他滚烫的手心抽出来,邓括只觉得像有一条鱼从手间游了出去,有一种使劲抓抓不住,要蓄了清水备足养分精心呵护,才能让鱼儿留下,自由自在生长的感觉……
孟柿红着脸扭过头看着远处的渔火,孟续成一口口喝着小酒,不知道方才的暗潮涌动,邓括还没忘掉手下的感觉,仍是拿起一粒菱角肉放进嘴里,入口只觉得格外甜脆,孟续成听见清脆之声问孟柿:“菱角是你剥的?可别伤了指甲”
孟柿答:“是瞿大姐用剪子剪的,我没弄”
邓括忽然觉得嘴里泛上来一股药味,没再吃第二个。
戌时左右,船靠岸了。
几人下船来,孟续成去付船钱,瞿大姐背着药箱四处看看,月光照着小石子路,也并不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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