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我若一走,朝中只剩下季晟、萧瑀二人可以和宇文老贼抗衡。萧瑀虽然秉性耿直刚烈,但他终是陛下的小舅子,宇文老贼肯定不敢拿他如何。我所担心的是季晟,他太过忠义,朝中又无靠山,也不知宇文老贼会不会将矛头指向季晟?”
“国公所担心的和房某所担心的想到一处了……只是今晨高公公一言……唉,也不知是真是假?是玩笑还是……若此事是真,那依观音婢它日的身份地位,宇文老贼不得不忌讳三分。”
原来,听出话外音的不止是我、李世民、窦氏,还有房玄龄……一时间,我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得不屏气看向外间,昏暗的烛光之下,我可以看得清房玄龄的神情决然不同于往日的得意洋洋,而是非常复杂且阴诲。
“玄龄,你怎么了?”
“国公,房某愿意做国公手下的一名幕僚,随往太原。”
这个先时的羽骑尉、隰城尉放着好好的官不当,却甘愿当一名私塾先生。如今放着有可能的‘太子妃师’不当,却甘愿当一位小小的幕僚?我真拿不准房玄龄到底所为何来了。
李渊本就一直想得房玄龄,更何况是在这多事之秋……如今听了房玄龄的一番话,神情自是有些激动,他看着房玄龄问道:“玄龄可想妥当了?”
“房某可以断言,隋之江山不久就要易主。只是‘覆巢之下无完卵’,若保得国公,玄龄只求国公一事。”
“何事?”
“它日,国公一定要保观音婢一命。”
闻言,我和李渊同时震惊了。房玄龄投奔李渊,为的就是保护我这个随时面临着国破家亡的‘太子妃’吗?他为什么要保护我?
“你你你……”李渊手指着房玄龄,有些颤抖的说道:“玄龄,观音婢的贵格天命……”
不待李渊将话说完,房玄龄接口说道:“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贵不可言……是吗?”语毕,他笑得有些令人不着边际,只听他又道:“国公想多了。观音婢只是房某今生唯一的学生而已。我只是想保护我唯一的学生就像保护我的小犊子一般。若国公觉得房某之质不堪李府的幕僚,房某只好另寻它路,瓦岗就不错。”
小犊子?我的眼中有浅湿,原来房玄龄将我看做了他的孩子,并且一力的护着。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来自于21世纪,但我拥有21世纪的思想,拥有21世纪的记忆。是以在大隋,我活得一直是小心翼翼,我害怕,害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犯下‘另类’的错误,一如接生元霸的时候我多了一句‘包衣没下’,一如追踪杨广的时候我断定‘血之咸淡’……这些都超出我应该承受的范围……
种种之下,之于我最亲的人,父母、哥哥……我都未曾全抛一片心,我总觉得人和人之间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更何况我和他们之间还存在着千年的历史长河……
而房玄龄的‘小犊子’之语,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一味的享着他们对我的好,我却还要时时的防着他们。
如今细看房玄龄坚定的神情,李渊如果不接受他,他就要去投瓦岗……
在我震惊和感动中,我模模糊糊的听出大概,李渊留下了房玄龄。
后面他们又谋划了些如何保得各自的一条命,如何不让这条贱命被人践踏的事。
他们何曾知道,不久后的他们将投入到‘谁主沉浮’的动荡历史中,并且最终会成为历史的主宰,主宰着许多人的命。
李渊和房玄龄一阵密谋后,联袂而去。半晌,我和李元吉才爬出床底。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元吉就这般相互看着,时光在我们面前似乎已然停骤。
“观音婢,父亲和房先生的话,你听懂了么?”
这是一张拥有着和李元霸一模一样的脸,所不同的是,李元霸眼中更多的是戾气,而李元吉的眼中除了无辜外,布得更多的是温和。
我懂,但我不能懂啊,是以我摇了摇头。
李元吉也迷惑不解,喃喃说道:“虽然不太明白,可我知道,房先生投奔父亲却是为了做你坚强的后盾。”
小小年纪的元吉居然听懂了?看着他猛然黯下去的眼神,我听着他略带伤感的声音说道:“我真羡慕你。你有父母疼着,还有房先生关心着,不像我,父亲不爱、母亲不疼。他们从来只抱二哥不抱我。”
可怜的元吉。我该如何说你和窦氏是相克的命呢?窦氏是忍着多大的心疼、心酸才不抱你的啊。你虽身在李府,可比净土寺的元霸都不如。至少元霸十年后归来可以得尽窦氏的爱,而你,却一生都不能靠近窦氏。
看着李元吉隐忍、哭泣、略带颤抖的肩,我心疼的拥着他说道:“元吉,你一定要相信,窦伯母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露着无辜的眼神,李元吉问道:“是吗?”
我坚定的点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我相信你,观音婢。”
看着破涕而笑的李元吉,我说道:“元吉,你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话吗?”
“还有‘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是啊,原来元吉都知道啊。那就是了,窦伯母如今这般待元吉,就是为了让元吉长成一个小小的男子汉啦,不要像你二哥般,一天到晚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只知道腻在母亲身边撒娇玩闹。”
元吉闻言‘噗哧’一笑,“你是说二哥是一个断不了奶的娃娃吗?”
呃……在杨素越王府中李世民曾经躲在暗处吓我一跳,如今该不会……我四处看了看,确信李世民不在,是以点了点头,“正是。”
“二哥要是听到这话,肯定要气疯的。”
“那就不要让你二哥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如何?”
“好!以后我也要认真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我的武功和文学都要力争超过二哥。让母亲知道,我也是个好儿郎。”
“这就对了。”我轻轻的刮了一下李元吉的鼻子,只听李元吉又叹气说道:“如果父亲真的前往太原,我们肯定也要跟去了。观音婢,到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
是啊,杨广必不会轻易的放走父亲……我点了点头。
眼见李元吉那眼泪布满的眼,我急忙说道:“我若想你们了,会和我爹去太原看你们啊。你们如果想我了,也可以来洛阳看我啊。”
“洛阳?”
“明春,陛下会迁都洛阳,陛下已命我爹随行,想来我定是要去洛阳的。”
“那我们隔得就越来越远了。”
看着李元吉失落的神情,我笑道:“我们可以写信报平安啦。这样就像没有分开过似的,你说对不?”
李元吉一抹脸上的泪花,直是点头,“嗯。”
“姑娘、姑娘……”
外面传来冰巧、香柳的叫唤声,我急忙拉开书房的门,只见香柳正捧着一件大氅在庭院中焦急的寻找,见我出现,她急忙上前替我将大氅披好,“急死奴婢了。才去拿件大氅就不见了姑娘的终影,再找不着的话,夫人不剥了奴婢一层皮?”
“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冰巧,你去和我娘说一声,我没有找到父亲。父亲也许已经回府了。另外你告诉我娘一声,我去雪主那里去了。”
天空的雪纷至沓来,大片大片的覆盖在亭台楼阁之上,满院那喜床的灯笼随着北风左右的摇摆。我牵着元吉的手,一迳往雪主的房间而去。
我隐隐知道,历史的车轮终于启动,今日的座上宾也许是明日的阶下囚,今日的逃亡者也许就是明日世界的主宰,随着李渊前往太原,历史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翌日,下了一夜的雪骤然停歇,连太阳都要赶来凑婚嫁热闹,早早的将光辉洒向了银装素裹的大地。
丑时,李雪主就被人叫起来,沐浴、更衣、梳头、化妆,穿上大红的嫁衣……
繁锁的程序,她就似一个被人任意摆弄的布娃娃,那厚重的粉底下早已不见她原来的秀颜。
一切准备妥当,李雪主却是叫起‘肚子饿’起来。那陪着李雪主去往柴家的李妈妈连忙服侍着李雪主吃了两块糕点,“我的儿,再不许吃了,新娘子得有点新娘子的样子。等和姑爷拜了堂,洞房中有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一听‘姑爷’之句,李雪主那本十分苍白的脸染上了红润。任着李妈妈将喜帕盖在了头上,似木偶般的坐在床缘一动不动。
听着外面的敲锣打鼓声,还有那偶尔传来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的送新嫁娘歌,李雪主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姑娘,该拜祖宗了。”
在李妈妈的搀扶下,李雪主颤颤兢兢的站了起来,小手不知道放在何处,好在李妈妈抓住那慌乱的小手,“姑娘,跟着我。”
方方拜完祖宗,喜庆的鞭炮声传来,外面传来调侃新郎官的声音,吵闹着要收红包的声音……而里间,窦氏的眼却红了起来,直是拉着雪主的手叮嘱道:“到了夫家,一定要听丈夫的话。要孝敬公婆,知道吗?”
“嗯。”
听得出来,这‘嗯’的一声中,颇多哽咽。终究是一个小孩子,就算见过柴绍,就算见过柴绍的诗词,但前途未知,心中还是诸多忐忑吧。特别是要别离生她养她13年的母亲……能不悲从中来?
眼见着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窦氏悄悄伸手进去替雪主抹泪,“傻孩子,以后又不是见不着,喜庆事,哭什么?”语毕,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亦是泪如雨下。
母亲猜到李雪主的妆只怕都废了,更不想她们母女二人哭得似生离死别似的,急忙一把拉过窦氏,“吉时要到了,李妈妈,先去替姑娘洗把脸。”
母亲作为李府请的全福太太,自是要送雪主去柴府的。而柴府请来迎接李雪主的全福太太……我的天啦,这个女人,真美啊,用‘艳夺巫岫之莲,丽掩蜀江之锦’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趁着李雪主重新洗脸换妆的功夫,从大人们的口中,我知道这名女子是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李珉的老婆,才刚新婚不过一月,姓韦,名泽。据闻她是北朝名将韦孝宽的曾孙女,北周骠骑大将军韦总的孙女,隋开府仪同三司郧国公韦圆成的女儿,若仔细推敲起来,从北朝至隋,他们家数代和李府居然也能够沾亲带故。
在窦氏拉着韦泽的手问了些客气的话的时候,李雪主在母亲的梳理下又重新焕然一新,还未来得及和李渊、窦氏告别,李雪主就被李妈妈眼明手快的塞进了花轿。
韦泽也是羞赧一笑,一一和窦氏等人见过礼后,若仙女般的轻轻袅袅的出门而去。
鼓乐齐鸣,花轿被抬了起来。一袭红衣衬得柴绍更是俊美非凡,他礼貌的和李渊、窦氏拱了拱手,这才翻身上马,摆手间,迎亲的人缓缓的往柴府的方向行去。
李雪主的归宁日,也是李渊接到杨广圣旨的日子━━任李渊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太原留守,即日起程。
父亲和李渊一向交好,自是前往送行,母亲和窦氏情如姐妹,自有不舍,好一番长亭相送,直至出了长安城,父亲和母亲仍旧有不舍。
眼见父亲、母亲和李渊夫妇依依不舍,眼见着二哥、三哥和李氏兄弟不舍,独余我一人无伴,是以我怏怏的回到马车上,闭目养神。
正半睡半醒间,我感觉马车剧烈地颠簸了几下。紧接着,感觉得到一股带着冷意的黑影向我扑来。
糊里糊涂之际,只当自己要遭受侵犯,睁眼间,我敏捷的出手,21世纪的擒拿手抓住向我扑来的黑影,一个过肩摔就要将那黑影摔出车窗。
然那黑影也好生了得,似乎算定我有此一手,他很快的稳住身形,不但将我的手扭向背后,而且成功的坐到我的身边,另外的一只手很好的箍住我的腰,令我动弹不得。
“真是一只野猫。”
听着熟悉的调侃声,我惊愕的扭头看向紧箍住我的人,是他━━李世民!
自从那日李世民怒斥‘太子妃’一词以来,他再很少找我聊天,即便是方才,也是一副视我不见的神情……
如今他又抽了什么疯,又来遭惹我?
“长孙伯伯没有白教你啊,若不是我机灵,早就被你摔出窗外了……你有这般身手,我也放心不少……”
“二郎,你做什么?还不放开我?”
闻言,他的手果然松了些,我急忙往旁边挪了挪,揉着被他捏得发胀的手。
“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是不是心虚了?”
我什么时候不见他了?
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目瞪口呆,我不明所已的看着怒气冲冲的他。
“以后,不许说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只知道腻在母亲身边撒娇玩闹’的话。”
呃……他还是偷听到了我和李元吉的话……我还真有些心虚的撇过眼,不与他对视。只听他又道:“更不许说我是‘一个断不了奶的娃娃’的话。”
眼见着他怒气如云的向我压下来,我讪讪的笑道:“那不是为了安慰元吉吗?”
“如果是其他人说,我早就扭断他们的脖子了。”语毕,他非常盛气凌人的做了个扭断脖子的动作。
他的力气我见识过,他的身手更是我们这帮孩子中最得父亲赞赏的……我的脑袋缩在脖子中,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见我无辜、害怕的看着他,他居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是你说的就算了。你倒提醒了我……哼,元吉想超过我……门都没有。”
他这般的前言不搭后语,令人无法理解他想要说及的到底是什么事,正在我微翕着嘴看着他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雪纸,丢在我的怀中,“拿着。”
看着怀中厚厚一叠雪纸……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还没有到‘洛阳纸贵’的时候……
“写信。”
我有片刻的失神,“信?”
他露出‘你是白痴’的眼光,嘲讽说道:“不是写给元吉,而是写给我。”
呃……汗有些微湿我的背,看来他也是个好听墙角的主,以后但凡我听什么墙角的时候,一定要仔细再仔细的观察观察那里的情景,免得再次撞到他的手上。
不过话要说回来,如今他要去太原了,而我要前往洛阳,以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正如我被历史的洪流冲到了这里,历史是不是发生了偏颇,而我也有可能不再是大唐未来的皇后……
“想什么呢?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想着其它的事。”语毕,他拍了拍我胸口的雪纸,“我心中有数,一张都不能少,明白了没有?”
这般狂妄的吩咐……我很想不屑的看他一眼,可看着他眼中那若岩石般冰冷的神情……我一个激灵,21世纪的胆小一时涌进身体中,我喏喏的点了点头。
看我神情很是配合,他点着头,心满意足的下了马车。
我懊恼的将怀中的雪纸丢在马车上:以后肯定不会再接触了,你那未来天子的身份也不会再压迫我了,我将再也不用在你这个天之骄子面前胆小了……写什么写!
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题外话------
月票、评价票、订阅创历史新低……我以为付出和得到是成正比的,嘿嘿……看来万字更不好,可能显得文太粗糙了吧,以后还是小更吧,重质!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万字更了,我要调整调整自己的心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