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饭点,两头猪听到人的脚步声,一翻爬起,抬头望向门口。这典型欺软怕硬的主,还没瞧清是哪个主人来,考虑该发出哼哼声还是凄厉声讨食——春花娘来就哼哼,那三父女来就凄厉,就发现食槽里倒了好东西。两猪飞身而前,愣了两秒——它们从没见过鱼,张嘴就吃。啪啪啪,鱼儿在食槽中死劲儿翻腾,才出人手,又进猪窝,生吞活剐,想来,也没有哪条鱼比它们悲惨了!试问,这世上有葬身猪腹的鱼吗?
三父女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刘三反应过来,还想去食槽中将鱼抢出来。春花娘冷冷地一瞥,刘三就偃旗息鼓了。
春花看得佩服之极,强人,女皇呀。
中午就只吃了稀钣下泡菜,除了春雪,几个人哼都都没哼一声,仿佛演默剧,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静静吃了饭,洗了碗,春花娘拿出一块鞋面儿,拿针缝补起来。
刘三重新拿起篾条编剩下的竹篓,一边不时地偷看春花娘。
春花姐妹避走闺房,从墙上掏的小眼儿往外看。
春花娘啪地一声放下鞋面,怒道:“野物!你看着我干什么!”
刘三讪讪地低头做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娘子长得好看,不看白不看。”
“油嘴滑舌!我不用你编竹篓!给我让开。”春花火性儿发出,冲前一把将刘三手中的半成品挥开。
刘三咝的一声,抱住左手,鲜血溢出。
春花娘倒吓一跳,只好恨恨地喊:“花儿,你爹割手了,快拿布条出来!”
春花娘上前捉住刘三的手,脸黑如墨。
“春花,你咋把家里那点子米酒拿出来了?当心,别打坏了,这可是粮食做的好宝贝呢!哎,花儿,你干什么!好痛!”
春花将米酒倒在刘三的伤口处,酒多倒了些,洒在手掌上,刘三抬头就用嘴将酒吸干,让拿着干布的春花有些发愣。
“嗯,好酒!花儿,你拿酒倒在我手上做甚,痛得很呢。”
春花道:“爹,我用酒消毒呢。免得得破伤风。”
春花娘吓得道:“前年小拐头不是剪头发耳朵边蹭了点皮儿,就得破伤风死了?!花儿,酒能使人不得病?那可得多擦点!”
春花道:“娘,不用了,一点就可以的。那小拐头的耳朵是被生了锈的剪刀剪坏的,所以才得破伤风。爹的手没有大碍,只是擦点酒,安全些,好得快。”
刘三腆着脸看着春花娘,笑道:“娘子,我没事,嘿嘿。”
春花姐妹避开。
“娘子,今天是我的错。眼看开春了,家里农活一大堆,我不该像个毛头小子般还想着玩。从今天开始,家里少什么竹货,只要你吩咐一句,我立马就给你做好。成不成?”
“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挑了你这么个穷鬼、懒人!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成天想着玩,羞人不羞人。一家老小还等着你养活呢。明年养蚕、种粮食、生活,又要上坡砍柴,又要剪桑枝,哪一样不要竹货?而农忙时节又哪有时间制这些竹货?你怎么就这么不成器?多少人正等着看我们家笑话,你真要全家人喝西北风,被人家嘲笑死呀?你是一家之主,还是争气些,我和女儿们都眼巴巴地指望着你呢。”春花娘耳提面命地道。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改还不成么。”顿了顿,“那些鱼真是可惜了,给猪吃……熬点鱼汤给春雪补身子也是好的。没奶吃,她怪可怜的。”
春花娘静默,春雪生下来几个月,她就没有奶了,每天只能喂她吃米糊。鱼汤又确实补人。春花娘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面上仍瞪着眼睛,道:“你这懒汉!还想着鱼!以后不要让我见你捉鱼,捉到了也统统都倒了猪吃!哼!”
刘三不敢还嘴,低头做事。
春花姐妹撇嘴,她们真的觉得那鱼……便宜了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