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今早把剩下料理了。阎嫂子还要去叶老太太院里当差,并不敢久坐,画眉一个人也不好坐着,也回家去准备嫁妆。
阎家是几代世仆,只是阎父阎母不像几个管事那样会来事,也不会讨好主子,一直以来都不太起眼,虽然都有差事,却都是平常活计,生活过得不好也不坏。后来父母过世,兄妹俩相依为命,阎老大也不是能耐人。直到画眉叶老太太跟前挣得脸面,关照了哥嫂,哥哥了老太太房里买办,嫂子也成了桨洗上头,生活才日渐宽泛了。
阎家离东北小院不远,都府后头,不过是几步路。这也是因为画眉得脸,才得这处小院,九间房舍,院里还有水井。
哥嫂住了上房,画眉住了三间东厢,虽然说婚事才定下来,嫁妆却是不少。这都是画眉偶尔回家时,悄悄给自己准备。女儿家早晚都得出嫁,再晚总是免不了。盖头是早绣好,此时却是用不上了,绣时候她年龄还不大,针线也没那么好,想也是十分天真,不管嫁谁,都要风风光光出阁当正室。
“姐姐屋里吗?”外头传来百灵声音。
突然一声,画眉赶紧把盖头藏了起来,屋里扬声道:“屋里呢,妹妹进来。”
百灵跟画眉同样是老太太跟前丫头,资历相当,百灵娘还是府里管事娘子,爹也常跟着爷们出去,比阎体面许多。但就是这样叶老太太喜欢画眉些,丫头们还是以画眉为首。
“听说姐姐回家了,正巧我这两天也身上不爽回家歇着,就过来看看姐姐。”百灵掀帘子进来,看到画眉炕上坐着,也没客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画眉看看她,笑着道:“你那是真心来看我……”百灵比她小两岁,过了就年二十了,压她头上第一件事就是出嫁。
百灵叹了口气,拉住画眉手道:“姐姐,我们是自小一起老太太跟前,从小到大什么话不说。也不想瞒姐姐,我也正为婚事愁苦,虽然说女大当嫁,但想想原本姐姐外嫁了,哪有多顺心如意。”
也不是大丫头眼光高不想嫁,而是叶老太太跟前体面丫头,吃穿用度跟主子们无异,月钱份例都是上上等,打赏是不必说。难得好体面,主子们看到了都是客客气气。但嫁人之后这些都没有了,再有嫁不如遂心,男人吃喝嫖赌,婆婆刁钻,别说像原本那样金尊玉贵过日子,朝打暮骂都不少数。
“我听说妹妹家里也给妹妹张罗婚事,可有眉目了?”画眉说着,百灵家里父母都有体面,比阎家哥嫂强得多,应该是有主意。
百灵叹了口气,这些年上门来提亲也不少,都是世仆家儿子,府里小厮,前程出息先不说,嫁过去之后生活首先是一落千丈。抬头看向画眉道:“今天来我也是想问问姐姐,姐姐到底是个什么主意,自愿侍候山老爷?虽说生子能量正,但稍稍有些钱男人哪个不是三房四房,若是他再纳了别人来,别人生下儿子,姐姐又要如何自处呢。”
丫头想给爷们当姨娘,这是很平常事,就像流云想着叶景怡帐。跟了从小侍候爷们,知道脾性冷暖,以后生了儿子虽然是庶出,也是国公府少爷,儿子出息了肯定要认生母,好日子自然也就来了。
叶宗山却只是国公府旁支,一时间讨得老太爷喜欢了,让他帮着做事,但说到底并不是正经主子。以后哪天不喜欢了,照样可以不让他来往。
叶宗山个人条件也不好,年龄虽然不大,但前头死了两个老婆,留下两个嫡女,家里还有一房妾室。若是进门为正妻,这也就罢了,进门就是妾室,将来如何还不知道。以叶老太太对画眉宠爱,只要画眉说一句,肯定能放了身契,聘到外头当正头娘子。
“山老爷人品方正,茜姑娘和荞姑娘也是知书达理,我是老太太丫头,又放了身契,良民嫁过去,必然不会有人难为我。”画眉说着,若是可以她也不出来嫁人,现是不得不嫁了。若只想挑好,她肯定也能挑,不过与其选好,不如选个合适适。
“但到底不是正室啊。”百灵忍不住说着,正室偏房,事关名份,那中间差太多了。
“那就我看我自己命了。”画眉说着,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叶宗山对她并不坏,就是不生儿子,以后时候长了也肯定会扶正她。随即却是叹口气,道:“也就是妹妹跟前,其他人面前我是断不会说,看看流云一家,这个奴字……苦啊。”
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下人们要说生活,确实是比外头种地百姓强得多。但生死好坏也全凭主子家一句话,尤其是他们这样世仆。生下来为奴,长大了嫁给奴才,生下孩子仍然是奴才。也就是叶老太太如此心慈,会放了她们身契,这府里十分之九丫头,将来命运就是嫁个小厮,再生奴才。
丫头们都想攀高枝,爬少爷床,有一部分也是改变自己命运以及子孙命运。管事媳妇看着是很风光,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家主子换了,或者哪句话惹得另外主子不开心了,说错了哪句话,马上就会被弃赶出,那才是再无天日。
她不想再为奴,也不想自己子孙再为奴。要是单想放身契外嫁,跟叶老太太说一声就好,平头百姓不想嫁,寻个商家之家也不算太难。但所谓放身契也只会放她一个人身契,她兄嫂仍然府里为奴,要是像百灵父母那样,有本事有能耐那好多,偏偏又没有那个能耐。
就是外头当了正头娘子,婆婆,男人,要是翻起浪来,谁给她出这个头。嫁给了叶宗山,人品过关不说,还没有离国公府太远,叶老太太只要还,叶宗山都不会怎么她。
“姐姐果然比我想深远。”百灵忍不住说着,她确实不如画眉想多,也怪不得叶老太太喜欢画眉一些。道:“听说山老爷家里也有三进房舍,家里下人马车俱全,现又得老太爷喜欢让住到东北小院里,以后只怕还会有前程呢,以后姐姐扶了正室,谁不拿姐姐当奶奶看待呢。”
“但愿如此吧。”画眉轻笑着说,拉起百灵手道:“我不晓得妹妹心里是个什么主意,国公府是很好,但与人为奴到底是低人一等,妹妹父母现又府里管着,求老太太放了身契,好好外头挑户人家,岂不是自由自。”
“姐姐说是,我也是得想想了。”百灵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国孝之中过年,尤其是这回死皇帝,安宁公主亲爹。安宁公主府一直挂着白布,国公府虽然用不着如此,也不可能欢天喜地迎年。但府中人多,也说不上多冷清,拜年磕头虽然磕头晕,值得欣慰是荷包丰厚了,国公府压岁钱直接是金锞子,每个长辈给一个,一笔相当不小收入了。
国孝期间也没什么年酒,只是相熟几家走走。趁着空闲时候,叶宗山也回明老太爷,要带着叶茜和叶荞走亲戚,其他亲戚不说,唯独吕姨妈家里得去一趟。
虽然吕姨妈家里没什么亲友,叶宗山仍然派了小厮提前去招呼一声,到了次日清晨,套了马车,带上叶茜和叶荞,备了礼过去。想着一年没见过吕姨妈,叶茜心情多少有些小激动,穿衣服时还格外仔细了些。
姐妹俩三门上车,车驾驶出去时,叶荞就道:“这趟过去,还不知道苗姨娘和叶玉珠要怎么个闹腾。”
“随她们闹腾,家里事总是要爹爹说了算。”叶茜说着,经过她和叶荞吹风,也是怕委屈了画眉,叶宗山已经说了暂时不让苗姨娘和叶玉珠跟过来,只原来那里住着,每月给十五两银子供给。
连理由都不用想,只说那里是叶老太爷给暂时落脚之处,当府里事务多时,来回奔波才住下,仍然以这里为家。让苗姨娘和叶玉珠好好守家里,这也不能说有错。
车上说着闲话,没一会就到了家门口。前头叶宗山下了马,后头丫头扶着叶茜和叶荞下了车,贺礼全放到后头车上,自有小厮们收拾。没看到苗姨娘和叶玉珠。叶荞心里正奇怪着,就见叶玉珠扶着吕姨妈从吕家门里出来,身后还跟着苗姨娘,眼圈红红,应该是刚刚哭过。
叶宗山眉头皱了起来,便没回家,先向吕姨妈见了礼,吕石林和吕石海也出来了,让着叶宗山进屋。叶茜和叶荞上前一步福身行礼,笑着道:“姨妈,年好。”
“好,好。”吕姨妈连声说着,脸上笑意十足,看着叶茜又长高了许多,出落越发漂亮,心中十分欣慰。
叶玉珠一直扶着吕姨妈,此时也规矩礼道:“大姑娘,二姑娘。”
叶荞看到叶玉珠这样有些犯怵,没没说话,叶茜却是朝叶玉珠笑笑,看来叶玉珠也是长进了,知道找吕姨妈撑腰了,只是也不用脑子想想,吕姨妈怎么会管这样闲事。
让着进到屋里,吕家房屋狭窄,一起到正房坐下。吕石海已经十五岁,已经算是能顶家了,叶宗山问了问吕家情况。叶茜和叶荞则与吕姨妈说着闲话,一年未见,自然有许多话多,两方各说各,直把苗姨娘和叶玉珠晾到了旁边。
叶玉珠还能沉得住气,苗姨娘却是忍不住了,道:“听说老爷要迎娶人,把我们娘俩丢这里,再不管我们死活。”
说着,苗姨娘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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