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样!”
感觉这沈凝暄腹部的力道,鬼婆不停的鼓励着沈凝暄,眼下她的脸上,也已满头大汗!
但,即便如此,她的眼里却只有沈凝暄。
任身边的宫人与自己拭去汗水,她继续出声:“很好,就是这样,继续用力!”
“啊——”
再一次,忍
不住痛呼出声,沈凝暄任由独孤萧逸不住的为自己擦着脸上如雨一般的汗水,有气无力的对榻上的鬼婆苦笑着说道:“师傅,孩子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月,我怕他即便生下也无法成人……啊!”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沈凝暄紧皱着眉头,话音未落,便再次咬牙向下用力。
疼痛伴随着心痛,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她可怜的孩子啊!
一定要活啊!
“你说什么丧气话?!”面色不悦的叱喝沈凝暄,鬼婆瞥了眼独孤萧逸,紧皱眉头道:“皇上当年出生时也才七个月,如今不也活的好好的?!”
闻言,独孤萧逸身形微怔了怔!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竟也是成孕七月就诞下的!
可是鬼婆却知道!
一脸惊讶的看着鬼婆,他蓦地回神,抬眸看向齐太后,见齐太后紧皱着黛眉,始终不曾看他,他眸色微顿,却在下一刻轻牵了牵唇角,极尽温柔的对沈凝暄说道:“暄儿,你听到了么?我跟咱们的孩子一样,也是未满足月,既是我能活,他便一定也能活……乖,别担心太多,我会一直陪着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你用力就好!”
“……”
眸色微微闪动,却是晦暗不明,沈凝暄有气无力的看了独孤萧逸一眼,看着他微湿的眼角,她眼底的泪,不停的冲眶而出。
虽然,在她看来,独孤宸的死,她不一定能够原谅他。
但是,在这一刻,她的心,却与他靠的最近!
那是,他们的孩子啊!
“啊——”
心思微顿间,紧绷的剧痛,再次袭来,痛苦的呻吟一声,收起思绪,她紧咬着牙关,倾尽全身之力,继续坚持着。
“头……师妹……我看到孩子的头了!”
脸上尽是惊喜之色,独孤珍儿高呼一声,继续按住沈凝暄腿,沉声嘱咐道:“来,再加把劲儿!”
闻言,沈凝暄虽然身心疲惫,却仍旧止不住心底雀跃。
感觉到腹中又是一阵阵痛楚,她再次深吸口气,而后紧握着独孤萧逸的手,牟足了劲儿,如拼命一般,再次屏息用力。
“啊——”
终是,又一声痛呼出口,她只觉身子蓦地一松,便听一声尚算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整座寝殿!
那声嘹亮清脆的啼哭声,就像是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沈凝暄心间所有的阴霾。
让她忘记了痛,也忘记了恨!
眸海一片空明!
“暄儿,你听到了么?”
纵然再如何英雄,此情此景,却也一定是儿女情长之时,此刻的独孤萧逸紧握着沈凝暄的手,已是虎目含泪:“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周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便被抽走一般,沈凝暄低低呢喃着独孤萧逸的话,视线却始终追逐着独孤珍儿。
“对!”
激动不已的抬眸看了眼独孤珍儿手里的孩子,独孤萧逸轻吻沈凝暄的额头:“是我们的孩子!”
片刻后,鬼婆已然将孩子清洗干净,以崭新的棉被包好。
抱着孩子在榻前站定,她满是慈爱的看着沈凝暄,浑浊的眼中,尽是感慨的水光:“丫头,是个小皇子!这小子虽不足月,但一切都还算,有骨头不愁肉,过不了月余,定会白白胖胖的!”
随着她一语落地,寝殿里的众人,纷纷跪落在地,高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喜获七星子!”
闻声,沈凝暄虽然虚弱,却还是不禁喜极而泣!
视线微落,凝着鬼婆怀中的孩子,她轻挑了挑眉。
见状,鬼婆连忙倾身,将孩子放在她和独孤萧逸中间。
微垂眸,与沈凝暄一起凝视着眼前的小小生命,独孤萧逸薄唇勾起,眸中笑意璀璨,心潮之中激情澎湃,他微扬下颔,轻吻沈凝暄的额头:“暄儿,辛苦你了,与我独孤家添了一位皇子!”
那是……他的孩子!
因是刚刚出生,孩子尚小,还没有睁开眼睛,虽然小东西紧闭的双眼,皮肤也皱巴巴的,但是他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顺眼!
“孩子……”
七个月的孩子,瘦瘦小小,凝着孩子紧闭双眼的小脸,沈凝暄唇角微弯,缓缓的伸出中指,轻轻的划过孩子柔滑的脸颊,她不禁婉约一笑。
这是……她的孩子。
心中霎那间被初为人母的狂喜所淹没,沈凝暄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人都说,女人要生过孩子才会完整!
如今,她也做母亲了!
这是否也就意味着,她的人生趋于完美了?!
如此,也不枉她活了两世!
微抬视线,凝着独孤萧逸风华绝代的满足笑靥,她缓缓扬眉,笑容中有欣慰,有幸福,却带着丝丝难
辨的苦涩!
一笑之后,她的心脏,便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揉捏一般,又开始一阵阵钝痛起来,只是瞬间,她便觉自己的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一般,再无一丝力气,深吸口气,却又无奈叹出,她眸中焦距亦是越来越涣散。
前世里,临死前最后的记忆,与现在是何其的相似。
她无力放空自己,声音飘渺:“逸,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字……”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然是细弱蚊蝇!
“我早前便想过了,我们的孩子,日后就叫独孤煜,寓意燕国从此光明昌盛,百姓安康……”极喜之后,独孤萧逸看着沈凝暄的眸色,却是微微一变,心头却陡然浮上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独孤萧逸眼看着沈凝暄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他不禁心头惊跳:“暄儿?你怎么了?”
“皇上,先让开!”
鬼婆几步上前,将独孤萧逸隔开,伸手覆上沈凝暄的手腕,面色认真的开始为她把起脉来。
“婆婆!暄儿怎么样了?”
半晌儿之后,见鬼婆面色晦暗的停止为沈凝暄把脉的动作,独孤萧逸急忙开口问道。
“原来皇上也只不过是个沉不住气的普通男人!”嘴上虽是如是戏谑出声,鬼婆的脸上的神情,却凝重晦涩。怅然一叹,她满是心疼的睨了眼昏迷不醒的沈凝暄,心情沉重的扶了扶独孤萧逸的肩膀:“原本,她体内的残毒,便已然到了爆发的临界点,如今加之产后虚弱……如今她只是昏了过去,不过日后……皇上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闻言,独孤萧逸的脸色瞬间遽变!
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但这个结果,未免来的太快,快到……让他猝不及防!
也于瞬间冲淡了他喜获皇子的那份喜悦!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吗?!
圣丹……
想到现在唯一可以救沈凝暄的东西,独孤萧逸转头看向独孤珍儿:“剩下的圣丹,可在小姑姑身上?”
听他问起圣丹,齐太后的脸色,微微便是一变!
“在的!”
独孤珍儿点头,从桌上的药箱夹层里,取出药瓶。
看着独孤珍儿手里的圣丹,秋若雨不禁侧目又看了齐太后一眼,见齐太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脸色微变,到底还是压低了嗓子说道:“这圣丹对皇后娘娘体内的残毒,只有缓解之效,却救不了娘娘的命!”
闻言,独孤萧逸正欲接过药瓶的手蓦地一僵,寝殿里的其她人皆都神情一窒!
“你……”
眸光如刀似刃一般,直射秋若雨,独孤萧逸一脸不置信的看着她:“你方才所言,到底是何意?”
“这……”
看着独孤萧逸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变得冷峻冰冷,秋若雨不禁在心中感叹,只有沈凝暄才能让他如此,暗暗的,敛了眉目,她恭身面向鬼婆和独孤珍儿:“若雨想来,大长公主和鬼婆前辈,也应该知道,这圣丹其实并不能根除掉皇后娘娘身上的残毒,如此才心急火燎的,想要拿到新越的蛊种吧?”
问秋若雨此问,独孤珍儿不禁面色一沉!
她身边的鬼婆,则在微眯了眯眼。
见两人如此,独孤萧逸不禁站起身来,脚步似有万钧,他上前一步,站在鬼婆和独孤珍儿身前,轻颤着薄唇问道:“若雨说的,可是真的?”
“若雨丫头说的没错!”鬼婆眸华微转,对上独孤萧逸瞬间万念俱灰的眉眼,只匆匆一眼后,便眸光微绽的凝向秋若雨,语气严肃的郑重道:“这圣丹确实只能缓解暄丫头身上的毒,却做不到根除!不过……我老婆子比较好奇的是,这件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在这里,不只若雨知道!”
缓缓抬眸,将视线停留在齐太后保养得宜的容颜之上,秋若雨唇角轻牵了牵。感觉到她的视线,齐太后与她四目相对,也恰好听她出声说道:“太后娘娘比若雨知道的要更早,还要更为详细!”
秋若雨的话,让独孤萧逸大吃一惊!
眸色蓦地转深,他看向自己的母后,却见齐太后目光有些躲闪的不看他,只对秋若雨轻声斥道:“哀家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太后真的不知吗?”
秋若雨眸光微闪着,眉心轻拧了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众人听的清楚:“敢问太后娘娘,可否告知大家,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闭嘴!”
秋若雨此言一出,齐太后便脸色丕变,出声喝止。
见她反应如此强烈,独孤珍儿的脸色变了,独孤萧逸的脸色,自然也瞬间阴晴不定!
看着众人的神情变化,秋若雨不禁暗自在心中苦笑。
她知道,有些事情,也许不该由她来揭穿,但是现在沈凝暄命在旦夕,她却不能装聋作哑,因为沈凝暄是独孤萧逸的命,若是她死了,独孤萧逸这一生
永远都不会幸福!
所谓爱屋及乌!
她想,她现在便是这样的心境了!
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曾经到底有多么痴迷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他却不爱她!
一路,看着他为沈凝暄不顾一切,一路,看着他们走到现在,一路,陪着沈凝暄至此,她如今也许真的可以放下对他的执念,且还将沈凝暄打从心里,真正的当成了自己的主子!
“太后娘娘……”
垂眸看了眼沈凝暄,秋若雨有些倔强的抿起红唇,低声说道:“如太后今夜曾说,先皇当初之所以会驾崩,根本原因是中了跟皇后娘娘一样的毒,至于解毒之法,太后您是知道的!”
可是,她却对所有人,隐瞒了这件事情!
“母后!”
从齐太后方才的反应,独孤萧逸已然觉察出些什么,原本他的父皇身强体壮,却在短时间之内日渐病态,然后轰然驾崩,现在想来这里面一定有他所不知的真相,而她的母后和如太后这两个当年的知情者,却将这一切都隐瞒了下来。
心中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切,更想要知道沈凝暄身上的残毒该如何清除,独孤萧逸不禁朝着齐太后逼近一步,目露哀求的凝望着她:“告诉孩儿……”
“你别问哀家,哀家什么也不知道!”
独孤萧逸前进一步,齐太后便向后退一步,不忍去看他哀求的目光,她心中沉痛万分的紧闭着双眼,不停的摇着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您知道!您一定知道!如太后说您知道!”
圣丹解不了沈凝暄身上的毒,这无疑是将独孤萧逸打入了地狱,现在他的母后,便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相信她有苦衷,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凝暄毒发而死!
他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跟她天人永隔,他的整颗心就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般,血液不停喷涌,痛的简直就快要窒息了!
“我不知道……”
齐太后后退一步,独孤萧逸便会进逼一步,被他逼问的近乎崩溃,齐太后紧咬着唇瓣,艰涩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母后——”
星眸之中,泪光兜转,独孤萧逸大喊齐太后一声,竟是噗通一声跪落在齐太后身前。
在这一刻,跪在齐太后面前的,独孤萧逸不再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帝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用情至深的男人,紧紧攥住齐太后的裙摆,他凄凄哀哀,沉眸说道:“您告诉孩儿,孩儿该如何救她,煜儿不能没有母亲,孩儿更不能没有她啊!”
听闻独孤萧逸所言,齐太后咬着唇瓣的力道更重。
边上,无论是鬼婆,还是独孤珍儿,亦或是秋若雨,看着独孤萧逸乞求的模样,个个都心酸不已!
可是,当她们看向齐太后时,却见她即便将唇瓣咬出了血,却仍旧不肯吐露一个字。
“皇嫂!”
终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独孤珍儿忍不住开口劝道:“皇兄已逝去,过去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追究,眼下为了逸也为了您的皇孙,您就救救皇后吧!”
“我……”
齐太后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独孤珍儿,却是满脸凄然。
都说母子连心!
她岂能不知,沈凝暄对他的儿子,到底有多重要!
若是可以,她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沈凝暄的命,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幸福!
但是,她不能啊!
然,身为人母,她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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