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在沉默。
窦德玄捂着额头,觉得头晕目眩,“陛下!四成……不妥啊!”
沈丘说道:“赵国公说了,将在外。”
皇帝被气笑了,“他这还将在外,难道朕只能坐视他把户部的布匹挥霍一空不成?”
武媚目光幽幽,“陛下,看着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看着?”
皇后点头,“平安不是那等糊涂人。”
窦德玄抬眸,“陛下。”
你不能被枕头风吹没了呀!
“陛下!”
“陛下?”
……
“那边四成!”
王舜黑着脸,“这是要和咱们拼本钱?”
崔晨摇头,“户部钱粮堆积如山,咱们拼不过。”
卢顺载阴沉沉的道:“可那是户部的钱,若是亏空了大半,陛下能弄贾平安,谁都拦不住。”
王舜眯眼,声音坚定,“既然开了头,咱们便不能退。户部能亏……大唐的户部才多少年?我等士族多少年?论底蕴,李唐还不够看!”
他抬头,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四成半。贾平安,你可敢跟着来五成?”
卢顺载的声音就像是惨嚎,“窦德玄能掐死他!”
……
整个东西市此刻都人满为患。
“不要挤!”
市令带着人拼命的阻拦那些人,可没卵用。
“快!请了金吾卫的来,赶紧。”
市令看着眼前的人群,惶然道:“千万不要出事!”
“金吾卫来了。”
没等市场去示警,金吾卫的就你来了。
“排队!”
军士们拎着棍子在抽打那些不听话的。
有女人在尖叫,“有人捅我!”
两个金吾卫的军士冲上去,晚些拎着一个面色潮红的男子出来,一顿毒打。
“送到喜欢男人的那个牢房里去!”
“都排好队,说你呢!一个男人也好意思挤在女人的后面,挤什么挤?”
“都站好!”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军队最管用。
市令千恩万谢。
“若非你等及时赶到,今日定然要出人命。”
一旦出了人命,他的官帽不保不说,弄不好还会被流放。
带队的将领说道:“赵国公早就安排好了。”
市令:“……”
……
“赵国公,那边四成半了。”
连包东的面色都变了。
四成半,几乎是腰斩了。
这个亏损的力度空前绝后。
所有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放下书,问道:“贾家的那些布匹,全数抛出去!”
徐小鱼毫不犹豫的出去。
贾平安看着众人,说道:“节点到了。”
什么节点?
一个户部的官员悲鸣道:“每年户部都会受到巨量的布匹,这些都是百姓缴纳的赋税,如今价钱腰斩,意味着那巨量的赋税被腰斩,完了!”
有人甚至对贾平安怒目而视。
“今年的俸禄都会出问题!”
“若是今年哪里开战,朝中连大军都没法派出去。”
钱粮是一个国家的基本盘,守住了基本盘就守住了稳定,一旦基本盘崩裂,国家也会跟着崩裂。
“我比你们更清楚那些布匹对大唐意味着什么。”
贾平安说道:“布匹的价值腰斩,赋税就被腰斩。”
官员悲愤的道:“我等本以为那些上等人吃相会好些,至少不必如此凶狠。可他们却选择了两败俱伤的手段。世家门阀底蕴深厚,就算是家中的布匹被腰斩他们咬牙也能承受,可那是家,而我们是天下!”
贾平安轻声道:“肉食者从来都想的是家,而非国。”
每当王朝末期时,那些肉食者就会分外的疯狂。越到末期,他们更加贪婪的趴在王朝的肌体上吸吮着血肉,哪怕看到了内脏也不在乎……他们会把王朝的内脏抓出来大口咀嚼。
“指望人性是最愚蠢的!”
贾平安说道:“告诉他们,五成!”
众人这才明悟先前徐小鱼去做什么。
——五成时贾家开始抛售自己的布匹!
贾平安抬眸,“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群人喜欢竭泽而渔,总有那么一群人想凌驾于天下之上。他们恍如神祇站在云端,一面吃着人肉,一面彬彬有礼的装作是君子,这样的人越多,这个王朝覆灭的就越快。”
他拿起书,“但我会告诉他们,我在!”
他低头继续看书。
书中的书生已经到了长安,正在行卷。
他行卷到了当朝宰相家,一进去就看到了歌舞……都是富贵啊!
为官作甚?
发财!
做人上人!
我当让那些人上人知晓,贪婪就是最大的原罪,以往没人能惩罚你们,今日我来!
我来!
贾平安的眸中恍如有火焰在燃烧。
……
“五成了!”
卢顺载悲鸣道,“他真敢!”
“那个疯子!”崔晨面色惨白,“他不怕陛下杀了他!”
王舜第一次捂额。
跟!
还是不跟!
不跟前功尽弃。
跟了……腰斩!
他第一次踌躇!
……
贾家。
“夫人,五成了。”
杜贺痛苦的道:“那些布匹啊!”
卫无双说道:“夫君说了,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给孩子们留下太多钱并非好事。”
……
“陛下,五成了!”
窦德玄想死!
李治面色铁青。
武媚叹息。
“陛下,沈丘来了。”
沈丘进来。
“陛下,贾家的布匹在五成时售卖一空。”
这是不惜破家!
李治深吸一口气。
沈丘继续说道:“贾家来人说了,赵国公说,国运即家运。国无运,家流离;国有运,家安宁。”
皇帝身体一震。
武媚说道:“陛下,目下已然不是什么降价,而是那些人和大唐的厮杀,不见血的厮杀!”
李治深吸一口气。
皇后在看着他。
窦德玄在看着他。
连沈丘都大胆的在看着他。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厮杀。
皇帝说道:“他们想告诉朕,若是可以,他们随时能让大唐混乱不堪,就如同是前隋时一般。这是警告!”
他的眼中多了讥诮,“王忠良。”
“奴婢在!”
王忠良只觉得热血沸腾,不禁就提高了嗓门。
内侍特有的尖锐声音在殿内回荡着。
“宫中的布匹尽数运送去东西市,告诉赵国公……”
……
“……如今已经到了五成,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在往东西市冲,金吾卫出动大军正在维持秩序,那些商人更是就近抢购布匹,都说要发财了。”
钱二说的口沫横飞。
肖玲嫌弃的退后一步,“公主,郎君此举是在和那些人家厮杀呢!”
高阳默然。
阴霾的天空下,院子里显得少了生机。
“阿娘!”
李朔急匆匆的跑来,“阿娘,他们说阿耶和那些人在厮杀呢!”
连外面的百姓都感受到了杀机。
高阳点头。
李朔说道:“阿娘,阿耶可能赢吗?”
高阳说道:“定然能赢。”
她抬眸,“钱二。”
“在!”
钱二觉得自己恍如在沙场上,前方全是敌人。
高阳说道:“家中的布匹尽数送去东西市,让小贾处置。”
钱二毫不犹豫的道:“领命!”
肖玲俯身,“公主,好歹留一些吧。”
高阳看了正在院子里和二尺玩耍的李朔一眼,“我不知晓什么道理,只知晓若是大唐稳固,我的日子就好过。大唐稳固,小贾的日子就好过。既然如此,谁想让大唐混乱,那便是我的敌人。”
……
新城正在点检家中的布匹。
“都拿去东西市,交给小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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