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猛地勒马,阿宝人立而起。
李姣觉得自己一直在往下滑,双腿甚至都挂在了马屁股后面,全凭着抱住贾平安的腰这才没摔下来。
你欺负我!
“你一直在欺负我!”
李姣咒骂着。
“在我的身后站好!”
贾平安下马,这里狭窄,他一人站在前方,竟然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意思。
贼人冲了过来,双方开始厮杀。
贾平安一刀砍死一个贼人,后续的又涌了上来……
他一刀接着一刀,渐渐的喘息了起来。
李姣越退越远。
那么多人,贾平安哪里是对手?
我要不要逃跑?
她回身看看。
“杀了他!”
贼人的头目在喊,“冲上去,谁若是退却,耶耶亲手活剥了他!”
贼人呼啸着,前赴后继的在冲杀。
地面全是血水,行动不便。贾平安的腿被长刀掠过,他单膝跪在地上。贼人狂喜过望,挥动长刀,竟然是想一刀枭首。
“贾平安!”
李姣不知怎地,竟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了,她喊道:“别杀他!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贾平安低头弯腰,长刀从头顶掠过。贼人正在懊恼,却觉得双腿剧痛,整个人矮了一截……
“啊!”
惨叫声分贝之高,贾平安只觉得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他喘息着,眼中全是平静。
他以刀杵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快!快些上去斩杀了他!斩杀了贾平安,赏十万钱!”
贼人们轰动了。
十万钱啊!
十万钱能让一户人从贫家变成富豪。
贼人上来了。
所谓趁他病,要他命,加上重赏的加持,贼人疯狂了。
娘的!
我托大了啊!
可此刻却再无遁逃的机会。
包东,雷洪……还有周欧!
贾平安不断砍杀,渐渐的喘息声就像是拉风箱般的。
啪!
他再度单膝跪下,大腿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痛。
他猛地发力,可竟然没站起来。
“杀!”
贼人上来了。
身前已经堆积了二十余具尸骸,贾平安低头避开这一刀。他用力的喘息着,就像是个哮喘病人,汗水从头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挥刀斩杀了当前的贼人,再度发力……
“站起来啊!”
李姣喊道。
可贾平安已经脱力了。
贼人不间断的冲杀,不给他喘息之机,让他耗尽了力气。
一个贼人冲上来,贾平安避开一刀,就这么跪着扑倒了他,喘息着一刀杀了此人。
贾平安此刻浑身浴血,连脸上都是如此。
李姣见他起不来了,含泪道:“别杀他,我跟你们走!”
既然无法逃脱厄运,那么就接受它,这是母亲的教导。她本是长孙无忌在外面一夜风流的产物,母亲是个舞姬,生下她后,长孙家派来个管事,给她们母女安排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又有几个婢女和男仆。
母亲对她极好,因为不差钱,有长孙家的仆役在,所以她从小堪称是娇生惯养。可在她十三岁时,母亲去了长孙家,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她问了那些人,都含糊以对。
这么一个大活人啊!
李姣痛哭失声,为自己的命运,也是为了今日的惨烈。
对面的头领冷笑道:“早知如此,何必遭罪!所谓的名将,也经不起连续冲杀,砍了他的头颅回去庆功!”
李姣跑着过来,贼人也在跑过来……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时,李姣微微福身,“多谢你了。”
她此刻把所有的埋怨都抛开了。
怎么……
她听到了声音。
呼哧!呼哧!
一只手动了一下,接着撑住了尸骸。
贾平安撑着尸骸,身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回头看了李姣一眼。
这一眼平静。
“回去!”
贾平安举起了横刀。
贼人首领恼羞成怒,“双拳难敌四手,我今日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贾平安抹了一把脸,微笑道:“你觉着自己人多……”
对面还剩下四十余人,围杀他绰绰有余!
“让你看看我的人!”
贾平安举起左手,鲜血从手上不断的往下滑。
“我的人何在?”
左侧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众人不禁看去。
山坡上的枝叶在剧烈摇晃,好似有无数兽类在狂奔。
贼人首领张开嘴……
这是什么?
眼看着就能杀了贾平安,随后拿住李姣,可这是什么?
一把横刀突兀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接着便是一个军士。
他往下看了一眼,止步回身,狂喜喊道:“武阳公在此!”
无数将士从山坡上冲了出来。
贾平安平静的问道:“谁的人多?”
“是……是府兵!”
贼人首领面色大变,“撤!跑啊!”
数百府兵冲了下来,随即展开追杀。
贾平安以刀杵地,看着包东和雷洪走过来,颔首道:“干的不错!”
他们从贼人的手中杀出重围,随即去寻找折冲府,看看通红的眼睛,这分明就是一夜未睡。
“武阳公!”
雷洪见他浑身浴血,身上多处口子,急忙叫人来给贾平安处置伤口。
还好,腿上的那道伤口不深,贾平安觉得一瘸一拐的几日也还行。但小腹那一刀却令人触目心惊。
看似浅,可若是再进一些,小腹就会被剖开。
李姣在边上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去,呸了一声。
贾平安脱去裤子,只着亵裤,大腿上有一道口子,难怪当时他站不住。
处置了伤口,贾平安随即问了情况。
一个矮墩健壮的校尉上前,目光狐疑的拱手,“折冲都尉马进见过武阳公。敢问武阳公此行去何处?可有朝中的敕令?”
贾平安从包袱里拿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以及此行的通关文书。
马进仔细查验后,看了李姣一眼,“昨日包东二人去寻了下官,说是武阳公被截杀,下官此次出击并无军令,回头还请武阳公为下官证明。”
大唐府兵不能随便出击,没有令,出击就是谋反。
贾平安应了,随即就征用了这支军队。
“怕是不好办。”
马进苦笑道:“此次出击就是违命,若是跟着武阳公去东都,下官怕是要被弄到西南去。”
“安心。”
贾平安此刻正在腹诽李治,既然让我护送长孙无忌的私生女去洛阳,那么路上被截杀就该能预见到。竟然只给了数十军士,是想让我去送死?
一行人出了山道,就见一队骑兵正从洛阳方向而来。见到贾平安后,为首的将领勒马,战马轻松原地转了一个圈,把力量卸去。
“武阳公!”
将领下马,见贾平安身上有包扎,就单膝跪下,“下官陈英,奉命从长安而来,一路护送武阳公。可在路上却遇到了麻烦。今日刚到此处,就听闻了武阳公被截杀的消息,我等分开去寻……来人,去寻他们回来。”
陈英低头,“下官罪不可赦!”
出来就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贾平安冷着脸。
陈英羞愧难当,说道:“在渭南时,道路突然崩塌,咱们是骑兵,没法通过,只能等了几日,否则……”
有这般巧?
贾平安冷笑,“这是故意的!”
但他能说什么?
李治前脚安排他来洛阳,后脚派了骑兵保护。
老子差点归位了啊!
贾平安指着马进说道:“多亏了马进,回头我写了奏疏,你令人送到长安去。”
这是要禀告此事,外加为马进表功。
马进咧嘴笑了:“多谢武阳公!”
贾平安走到了李姣的身前,低声道:“长孙无忌的私生女,为何去洛阳?别告诉我你去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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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是洛阳人,但扫墓也轮不到一个私生女。
李姣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还冷哼一声,“我不知晓。”
娘的!
贾平安低声骂道:“早知道当时就把你丢在哪里,耶耶去哪不快活?”
李姣别过脸去,“你只管丢!”
呵!女人!
贾平安回身吩咐道:“给她弄一匹马。”
他回身恶意一笑,“好好学,这一路到洛阳,够你成为一个优秀的骑士。”
李姣炸了,“贾平安!”
你特娘的就是贾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