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起,携着一阵暴雨,把第一旅这一支南下的队伍吹的东倒西歪。
纪墨冻得浑身打冷颤,躲在一块巨石后,骂道,“这是什么鬼日子!”
麻三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颤声道,“镇长,要不要在这歇一歇吧!”
纪墨摇头道,“别,这里也没躲雨的地方,呆着也不算事。”
四五千人,又是骡子,又是马,还有板车,长长的队伍,最终在下晚的时候,抵达了目的地。
但是暴雨依然没有停歇,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众人不得不分开,各自找崖壁底下、峡谷缝隙、山洞、密不透风的树冠底下躲雨。
保安队是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停下后,干脆就在一处山坳的崖壁下躲了起来。
保庆和齐备等人冒雨出去砍树杈子、捡枯草,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升起来火堆。
纪墨同其他人一样,脱了裤子、外套,只留下一件裤衩子,挨着火堆,叹口气道,“真是流年不利啊。”
真是恨极了邱陵和田汉民这俩犊子!
当然也少不了多骂方静宜几句!
麻三道,“听说丁百顺从马上摔了下来,有可能要回去修养呢。”
“故意的吧?”纪墨问。
“又不是新鲜事。”臧二道,“靠这几千人来挡北岭大军,真是够呛的。”
纪墨冷静的道,“如果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尽管先跑,不用管别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趁着火堆旺,众人在砂锅里胡乱煮了米粥,喝完后,都早早地躺下了。
雨继续下,下了一夜。
第二日又是整整下了一天。
直到第三日,雨过天晴,太阳底下陡峭的崖壁,却更显得荒凉。
不少人都生病了。
凡是生病的人都被放在悬崖边上,各个面色苍白,迎着暖洋洋的太阳光,有气无力。
有的嘴里还在念叨,“救我,救我....”
“我不要死!”
有的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纪墨问孙成飞道,“没有军医治一治吗?”
孙成飞奚笑道,“要是有军医,咱们旅长就不会回去了,看他们的造化吧,要是挨不过,全扔海里去。”
到下晚的时候,悬崖边上躺了五六十个人。
太阳的余晖底下,大多数一动不动。
因为都生怕被传染,无人敢过问。
纪墨道,“咱们不是打了条鹿吗,鹿血放出来,鹿肉全部烤熟了,给他们喂点吃的。还有,再煮点米饭。”
“镇长,有些人还在咳嗽呢,保不准就是肺病,要是过给咱,就麻烦了。”
保庆虽然平常很听纪墨的,但是此刻看着在那咳嗽不止的士兵,他还是很犹豫。
“你们煮熟了,我去喂。”纪墨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些普通士兵吃不饱穿不暖,许多瘦骨嶙峋,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
他不懂治病,但是他知道吃饱喝足了,人的抵抗力就会增加!
从短褂下摆割了一个三角形的布片,系在脸上,捂住口鼻,只要能防住飞沫和喷嚏,自己就是安全的。
然后端着一砂锅的鹿血就要过去。
麻三道,“镇长,要不我来吧。”
纪墨道,“不用,你们把鹿肉烤熟透,等我给他们喝完鹿血就来取。”
然后就端着砂锅,不顾别人异样的神色,用贝壳当勺子,挨个给生病的兵喂鹿血。
有的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意识不清醒,但是还是会用干裂的嘴唇,本能的吞咽。
鹿血弄得他们身上到处都是,纪墨也没功夫去给他们擦,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一边喂鹿血,一边点数,最后点下来是六十一个人。
鹿肉烤熟后,保庆他们要代替纪墨去,纪墨摆手道,“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了,你们就别冒险了。”
这年头,不管是感冒还是肺炎是真能要人命的。
他自己去心里有谱,生怕保庆他们大意了,被传染上病毒。
喂鹿肉更简单了,大部分都是有清醒意识的,纪墨只要把鹿肉塞到他们的手里就可以,由着他们自己吃。
至于部分不清醒的,他就没办法,只能继续灌两口鹿血。
做完这一切,他把衣服全部脱掉,站在山泉底下冲一个澡,浑身洗的干干净净。
等他上来后,孙成飞道,“你他娘的倒会多管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墨笑着道,“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入夜后,杨老实入山又用弩打了一条鹿。
纪墨再次给病人喂下鹿血,给了鹿肉。
风刮起来后,浪涛汹涌,巨大声响在悬崖下的海面上回荡。
纪墨隔着七八个人就给生了一个火堆,然后笑着道,“你们能动的就尽量来这凑凑,发汗就好了,明天就是一条好汉。”
“哥,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拉着纪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小脸圆嫩,大概还没有沾上大烟的习惯,牙齿也齐整。
但是依然脸色苍白,眼睛暗淡无光。
“你说呗。”纪墨难得的有了点耐心。
“我叫方小刀,我有个姐姐在家呢,万一我没了,她不知道,就白等了。”
说着说着眼泪水就下来了,“你帮我写封信吧,告诉她,我回不去了。”
“方小刀是吧。”纪墨忍不住泪水眼眶子打转,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不能认输,不就是个感冒嘛。
咱就好好地和他斗一斗,得让它明白,咱们是打不倒的。”
海风变得越来越大,浪越来越响。
但是不远处的人看到这一幕,觉得天地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方小刀凄然道,“你是个好人。”
纪墨骂道,“你知道老子最讨厌什么嘛!老子最讨厌别人给我发好人卡!不如给老子钱实在。”
方小刀咧嘴道,“我没钱。”
纪墨安慰道,“那就好好挣钱,早晚有一天你会有钱的。”
“好。”方小刀有气无力的道,“不过,我也先得给我姐姐,她用不完了才能给你。”
“好。”纪墨干脆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再次忍着冻,脱溜光跑到山泉底下冲了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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