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舱收拾干净,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被虎子叔一脚一个,统统踹进江里。甲板上的血迹也被我们冲洗干净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浓郁了。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我们疲惫不堪地倒在船舱里,我感觉自己都快要虚脱了,脚下像是踩着棉花糖。
四喜找出一个备用的油灯,光亮虽然有些昏暗,但总算可以凑合着照明。
虎子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身板,他的左手小臂有一条血口。敌人的弧月刀非常锋利,虎子手臂上的皮肉都翻卷了起来,入口极深,看上去怪吓人的。
伤的这么严重,虎子居然还说这是小伤,他可真是一个铁打的汉子呀!
我不由得对虎子叔更加的肃然起敬。
四喜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找出一个急救箱,替虎子处理伤口。
虎子叔确实勇猛,直接打开一瓶白酒,咕咚咚灌了一大口,噗地喷在伤口上,就当是消毒了。
酒精刺激伤口,那种痛楚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但是虎子却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份豪迈的气魄实在是令人叹服。
四喜取出针线,麻利地穿针引线:“义父,我现在帮你缝合伤口,你忍着点!”
虎子咧嘴一笑,自顾自斟上一杯白酒,一口接一口喝了起来。
虎子的性情确实坚韧,都不用麻药的,伤口很快就缝合上了。
虎子轻轻挥了挥手,看着手臂上那条蜈蚣状的伤痕:“唔,缝得不错!挺漂亮的!”
我一脸讶然地望着虎子:“这也叫漂亮?”
“当然!”虎子举起手臂在我面前晃了晃:“小七,你记住,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
伤痕是男子汉的勋章?!
我的心猛地一颤,登时感觉热血沸腾,以至于在后来的整个人生里,虎子叔这句话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底。
刚才的激战确实让我们感觉到疲惫,我们简单吃了点食物以后,就各自倒在船舱里睡着了。
送葬船轻轻晃荡着,就像妈妈的摇篮。
我终于知道,梦境中那个神秘的红衣女子,就是我的妈妈!
之前每次做梦我都会恐惧的醒来,但现在我却一心想要在梦中遇见她。
只不过,我越是想在梦里见到妈妈,但梦境越是苍白,仿佛这一夜我根本就没有做梦。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估摸接近下半夜的时候,我们被一阵奇怪的乐曲声惊醒了。
“妈妈!”我翻身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凝神倾听,发现那奇怪的乐曲声是从远处的江面上飘荡而来。
我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去。
只见月华如水,江面上一片幽光闪烁,如梦似幻。
远处朦胧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盏渔火,而那渔火的光芒竟然是诡异的墨绿色,如同怪物的眼睛,在远处冷冷盯着我们。
我打了个激灵,赶紧缩回脑袋:“爷,是不是打渔子的人追上来了?”
爷爷目光炯炯,脸色凝重:“我觉着不太像!”
不是打渔子的人?
那又会是谁呢?
“……我看他忠厚老实长得好,身世凄凉惹人怜……他那里忧愁我这里烦闷,他那里落泪我这里也心酸……看天上,阴森森寂寞如牢狱……看人间,董永他将去受熬煎……守着这孤单岁月何时了,今日我定要去人间……”
我们竖着耳朵凝神倾听,虽然我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内容,但我却知道唱的是戏剧。
虎子微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节奏:“这是《黄梅戏》当中《天仙配》的选段,名叫钟声催归……”
我的心登时就沉了下来,很明显,来人并不是我的妈妈。
妈妈的歌声优美婉转,从来没唱过这样的戏曲,而且唱戏的虽然也是女声,但是这个女声却非常尖锐,鬼气森森,就像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止不住往下掉。
我很难理解虎子叔的情趣,在这种声音之下,他怎么还能摇头晃脑,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一曲唱罢,江面上冷冷清清,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而这种死寂,却让我们感到莫名地心慌和不安。
砰!
虎子叔突然睁开微闭的眼睛,手掌在桌上猛地一拍,冷喝道:“之前来了个打渔子,现在又来了个高台门,今晚还真他娘的热闹!”
我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高台门?!
我涩声问道:“虎子叔,这个高台门是不是九流派当中唱戏的那一派?”
“正是!”虎子颔了颔首,转头看着爷爷:“三爷,我看这事儿可不是单纯的寻仇呀!这九流派根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是有人想置我们于死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