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楚。
李秘细细一想,张戬若一味是这般模样,张家有怎么可能成为苏杭江浙的绿林魁首,只怕这后头还有甚么隐情,今日如此对自己,估摸着也是刻意为之的了。
“这谋官之事,在下是力有未逮,不过庄主若是有甚么难处,不妨说了出来,黄庭也不小了,往后张家也总归是要靠他,又有甚么事不能与他分晓仔细?”
李秘这么一劝,张戬又要呼喝,可板起脸来却迟迟无法开口,最终还是颓然地坐了下去。
他幽幽叹了口气,而后才朝李秘和张黄庭道。
“你们这些小辈又岂能体会个中艰辛,似我张家这样的,混迹绿林,虽然在百姓之中颇有口德,然则到底不是正派,甚至被污为草寇,既是草寇,便只有两种归途,要么被诏安,要么……”
张戬虽然说话留一半,但李秘也已经知道,要么被诏安,要么只能被剿灭!
朝廷迟迟不愿诏安张家,只怕日后也只有被剿灭这一条道了,怪他如何都想洗白,难怪便是让张黄庭在巡检司当差也愿意!
或许他早早就已经产生了这种危机感,所以才让女儿嫁到了吕家这样的没落家族。
可怜天下父母心,张戬之所以故作势力,也是为了保全这个家族,谁也无法想象,声势煌煌的张氏,已经有了灭族的隐患,外表光鲜之下,是覆巢无完卵的忧虑。
张黄庭本是个胡作非为的性子,一直无忧无虑,快意恩仇,谁又能想到家族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父亲……”
张黄庭极少见得父亲如此,此时的张戬仿佛一夜苍老,往日那股豪气也荡然无存,张黄庭也是悲从中来。
“黄庭我儿啊,为父这两年对你严苛,也是怕你闯祸,这明里暗里,多少人想看着我张家覆灭,咱们若不低调行事,必遭灭顶之灾,为父也想明白了,往后我张氏子孙,决不可再走这条路子,便由你们这一代开始吧……”
李秘看见张戬眼中疼惜之色,始知适才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心中也难免有些抑郁。
此时张戬才朝李秘道:“李巡检,适才多有得罪,也是强人所难了,不过老夫的心思却是真的,往后便让黄庭跟着你吧,若我张家真的有那么一日,老夫希望你能拉扯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秘又如何能拒绝,此时便朝张戬道:“在下也不好瞒了庄主,明年开春,我要参考武举,若庄主愿意,我想让黄庭跟我一道考试,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考武举?”张戬也是双眸一亮,但很快便黯淡了下来,朝李秘摇头道。
“参加武举需身家清白,早先我便动过这样念头,可我张氏在江南有名有号,可以说人尽皆知,又岂能通过审查?”
李秘也曾想过这个问题,杭州府乃是范荣宽的地头,自己的人脉关系又全在苏州和金陵,想要帮助张黄庭通过审查,也并不容易。
大明朝的科考制度虽然普及,但审查也十分严格,需要五名考生具名联保,也就是说五个学生为一组,相互担保,一人出事,全部连坐,除此之外,还需要县学和县衙的官员作保。
而武举虽然不如经科考试那般热门,相较之下也宽松一些,但到底还是有着不低的门槛。
不过李秘早就想好了对策,此时朝张戬道:“庄主放心,若黄庭愿意参考,审查的事情也简单,我可以为他担保,但必须将他的户籍迁到苏州来。”
“迁到苏州?”
“正是,只要迁到苏州来,我就可为他作保,黄庭武艺比我娴熟,读书比我好,考个武举应该是没问题的。”
李秘所言也并非恭维,张氏家学渊源深厚,张黄庭从小便熟读兵书,弓马娴熟,又有实战经验,若参加武举,比李秘更具优势。
而李秘也没有胡乱说大话,因为在苏州府,陈和光等人可以为他作保,王弘诲也曾经许诺要帮他,便是名色指挥史世用,也愿意帮助李秘。
横竖要给李秘作保,加上一个张黄庭又有何难处。
张戬听得李秘如此一说,也是心头火热,若真能考上武举,那才真叫彻底洗白了!
可问题就在于,张黄庭如何迁到苏州去?
面对满脸忧虑的张戬,李秘不由将眸光转向了吕崇宁!
吕崇宁虽然屡试不第,但到底是个秀才,他家虽然已经中落,但到底是受死骆驼比马大,若说别的方面或许无能为力,可若说到考试的门路,他家还是有的!
吕崇宁也心领神会,此时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朝张戬道:“这件事便交给小婿,老泰山且放宽心。”
张戬闻言,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心说女儿嫁给吕崇宁,虽然晚了些,但终究还是有些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