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还是熟悉的药香,是他在夜梁行宫里清闲的时候配制的。
这药膏疗效极好,即使沈娴不小心伤了手,涂抹药膏以后也不会留下疤痕或者是茧子。
沈娴由着他温凉的指腹在自己手上抹动,她听苏折道:“这次的雨确实下得太久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京城。”
提起京城,沈娴就一天比一天抗拒。
若不是小腿还在京里,她甚至都不想再回去,她还可以和苏折远走高飞。尽管这样的念想是个奢望。
沈娴低声道:“我也不是很归心似箭。”
“真要是秋涝无法避免,从这里到京城路途遥远,路上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难民、灾民,天灾人祸,苦的是百姓,阿娴往后一路,都需得收拢这人心。”
沈娴细细听着,没有说话。
苏折又道:“原本南境有霍将军,又与夜梁达成了一致,北夏不会阻挠你复辟,这个时候若是挥师北上,也无不可。”
他说得风清月白,好像政权颠覆也不过是平常事一件。
沈娴皱眉道:“真要是洪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这个时候怎兴大动干戈。即便血流成河得来失去的一切,那也只剩下满目疮痍。”
这一路走来,大楚士兵死伤无数,她亲眼见过士兵们的虚弱疲惫,也亲眼见过逃难百姓的家破人亡。
如若最后要让这些来为她的所得做嫁衣,她要如何心安理得?
沈娴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圣贤之辈,但她也不会丧心病狂到不计这无数生命换来的代价。
“阿娴说得对,现在的大楚经不得动乱兵戈了,否则就算得到了,也只不过是个烂摊子。”苏折抬眼看了看她,笑了一下又道,
“挥师北上,让子民再饱受战乱之苦,确为下下之策。不战而胜才是上上策。
是以我才要阿娴从南境北上到京都,沿途收拢人心,就算到时南境大军北上,也有百姓愿意为公主开城迎军、使公主不战而胜。”
沈娴吃惊道:“那得是多高的威望才能够做到。”
苏折说,“现在连老天都在帮公主。只要公主能救百姓于灾荒洪涝,又怎会没有威望。”
沈娴十指都抹好了药,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全无睡意。
苏折已经收拾碗筷出去了。
彼时他站在门外,廊下黯淡的灯火在风里飘摇,把他的身影轮廓衬得阴凉晦暗1;148471591054062。
他顺着屋檐淌下的水帘,抬起漆黑的眼看着同样漆黑的夜。
下吧,这连天的雨要下得越久才越好。但愿这场天灾能成就她的千秋之名。
等城里的军民情况都好一些了,不宜耽搁过久,霍将军又带着军民前往下一座城里与将士们会和。
下一座城便是云城,在大楚割让三座城池以后,云城往后就是大楚与夜梁新的边界。
眼下大楚军队就驻扎在云城,对云城进行了紧密的布防。
原以为和大部队会和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了。
可随着附近难民越来越多,这秋涝有积累成灾之势,谁也不敢疏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