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么一间小小的草房,似乎真的布置成了喜堂一样。
“时间来不及了,我没办法去弄一件嫁衣,只能用一对龙凤双烛了。白衣,我们就这么成亲,你可会觉得简陋?”
孟成殊难得的有些忐忑,他活了这么久,见过无数人成亲的样子,就算是他自己,因着那些被束缚住不得不按照命格行事的原因,而是曾经娶过别人的。
尽管拜堂和洞房的人都不是他,但是他总觉得,这样好像是背叛了白衣一样。
即使他方才把一切告诉她,她都不在意,可是他还是觉得委屈了她,明明她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可是却不仅受了五百年的痛苦,连他们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婚礼上,连喜服都没有。
这种遗憾,是怎么都弥补不了的。
如白衣一样,孟成殊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来生,又或者说,即便有来生,他是不是还能与白衣再遇。
他们没有办法确定这些早已注定的事情,只能珍惜如今他们都记起了一切的时光。
“不简陋了。成书,你我最喜欢的,不过是这一身白衣,穿着它们拜堂,也是别有意义,不是吗?”
孟成殊不知道的是,她喜欢白衣,是因为他穿白衣最好看,就像白衣也不知道,他喜欢白衣,是因为她的名字便是白衣。
但就是这样的误会,便是一下子就是五百年。
“好,那我们拜堂吧。”
白衣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虽然不是很美貌,却依旧清秀的脸。
明明不是五百年前的样子,可是孟成殊还是看呆了。
五百年的时光改变了很多,天地之间已不知经历了几次沧海桑田,他们两个,也都变了,不止是容貌,还有心境。
可是,唯独五百年前许下的那个愿望一直未变,他想要娶她为妻,她也想要嫁给他。
这份感情,跨过了五百年,不仅没有日减消退,反而日久弥新。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够一眼认出她,哪怕是魂飞魄散,亦是要永远相随。
成书的爱就是如此,浓烈醉人却又如水温柔。
这一场迟来了五百年的婚礼,他们不拜天,不拜地,没有高堂,没有亲朋,只有他们自己。
夫妻对拜的一刻,缺失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补上,从此之后,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尽管,这死别,就在明日。
这附近并没有酒,两人便用水当酒,喝了一杯“合衾酒”,然后,便是相对无言。
良久,成书把白衣抱在了怀里,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有些激动。
“白衣,我一直都觉得,可能到我真的魂飞魄散的那一天,我都见不到你了。可是却没想到,这一世,我不仅能够见到你,还能一了多年的夙愿。当真是一切都值得了。”
白衣窝在他的怀中,就像是多年前一样。
“成书,我也没有想到,为真的还能再见你一面,还能嫁给你。你知道吗?当初我被逼着嫁入皇家的时候心中有多害怕,我一直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后来,我便不这么想了,我不求你回来找我,我只想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让我们好好告个别,让我对你表明心意。可是老天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成书猛地抱紧她,白衣却脸上带着笑容继续说了下去:“我真是讨厌红色啊,那天到处都是红色,只有我一个人穿着白色,但是在临死之前,却见到这唯一的一片白也染红了。”
“白衣,对不起,对不起。”
成书似乎也想起了那一天,想起了白衣死后他孤独寂寥的日日夜夜,身子更是颤抖了起来。
白衣却堵住了他的嘴:“不必说对不起,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们,不过是被捉弄的人罢了。”
手中的流火扇逐渐展开,正是她最讨厌的红色,白衣嘴角还挂着笑容,眼中却是流下泪来。
在流火扇刺进成书的身体的那一刻,她抬起身靠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我们还有来生,别忘了来找我。一定,不要忘了啊。”
孟成殊也是笑了出来:“好,我会去找你,天涯海角,一个地方不落地找你。白衣,我们来生再见。”
流火扇被孟成殊抽出,转了一个方向,白衣也正好迎了上来。
然后,又是一片鲜血。
两人的白衣再次染上一片红色,仿佛真正的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