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地方,一方水土。金銮殿金椅上坐的那个男人,执掌皇权,万里版图始于手中,乾坤尽在奏折里。这样的至尊高位,有多少男人不梦想?
无怪乎老皇帝要中央集权;无怪乎夜天逸、夜天倾、夜天煜等皇子汲汲营营;无怪乎天圣大一统下,小国想方设法变强,蠢蠢欲动,脱离掌控;无怪乎老皇帝形骨将枯却还要阴谋算计劳心劳力为他的继承人清除障碍巩固山河。
脑中忽然想起关于百年前……
百多年前天下大乱,前朝旧制崩塌,夜氏先祖引领群雄,涿鹿天下,战火连绵,山河动荡,当时论百姓民论和拥护之声其实不是夜氏先祖最高,而是当时气质冠绝天下的荣华公子,也就是后来被先祖封了荣王的容景先祖。
那一场江山画卷,后人记载于册的不过是寥寥数语,其中的因果缘由到如今百年后都埋葬于尘埃。同时埋葬于尘埃的不止是那一场江山逐鹿,还有荣王和贞婧皇后的儿女情长。
自那之后,荣王府背负百年繁荣背后的疮痍,云王府背负百年繁荣背后的孤凉。
若是时光流转,倒回百年前,不知道如今早已经归于尘土的荣王还会不会那样选择?这世间又多少人唾手可得江山而不得?百年前的荣王是一个,那么百年后……是否还有?
“小姐?”凌莲的声音响在耳畔。
云浅月拉回放空的思绪,缓缓回头,看着凌莲,“嗯?”
“奴婢没事儿,奴婢见您半天一动不动,眼睛一转不转,有些担忧,便喊了您一声。”凌莲见云浅月回神,松了一口气。
云浅月微微扯动嘴角,极淡地一笑,“没事儿,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儿。”
凌莲点点头,不再多话。
云浅月继续看向面前的金銮殿,这一座大殿中,百年来,埋葬了多少人的鲜血?文伯侯府,蓝氏一族,还有那些大大小小被抄家灭门之案,皇权若是成了某个上位者的刽子手,那么这江山对于百姓而言还有何意义?
盛极而衰,衰极而败,败极而生。
金銮殿内响起钟声,一下一下,紧接着里面传来震天动地的高喊,老皇帝退朝了。
不多时,老皇帝苍老明黄的身影从里面走出,后面跟着等仪仗队。他看到云浅月没有丝毫讶异,显然已经有人禀告他得知。他停住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驻足,都看向云浅月。片刻后,云浅月没走过去,也没请安,只静静地看着他,他敛了神色招手,“月丫头过来!”
云浅月打着伞走过去,这时雨大了起来,打在伞上,不再是细小的雨声,而是噼里啪啦在她面前连成一线,但她所过之处,衣鞋未湿。来到近前,淡淡道:“皇上姑父,我想知道我的嫂嫂犯了何罪?”
“月丫头,你等在这里,就是向朕问罪的?”老皇帝挑眉。
“是也不是,”云浅月摇头,“昨日嫂嫂进宫,住在宫中,我不放心,今日来接她,却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被您打入了天牢?”
老皇帝眸光一沉,对身后道:“文莱,你告诉她,七公主犯了什么错!”
文莱从后面走上前,恭敬地道:“七公主犯了一出子不孝亲,四出女子善妒。”
“就这样?”云浅月挑眉。
“七出之罪犯了两出,还不算大?若不算大,再加上一个藐视皇权,死不悔改。朕有这样的女儿,如何能不问她罪?”老皇帝面色一沉。
“皇上姑父说的是嫂嫂不孝敬您?”云浅月又问,“这从何而说?”
“养不亲,语不恭,视为不孝。”老皇帝道。
云浅月眯了一下,“嫂嫂善妒?这又从何说?”
“身为嫡妻,兹霸夫君,不准纳妾,少沿袭子孙,视为善妒。”老皇帝又道。
云浅月忽然“哈”地一笑,这一声极大,即便下着大雨,任谁都能听出肆意的嘲讽和荒唐。她似乎觉得真是遇到了天大的笑话,“皇上姑父问话,我若不答,您是不是也治了我的罪?问话不答,也是七出里面的吗?我自小不读女训女戒,竟不知道这世间竟有如此荒唐的说法。”她收了笑,嘴角似嘲非嘲,“您是不是忘了,她如今可不是您的女儿,而是云王府的儿媳?您若处置她,是否也应该过问了云王府是否在意她的七出之罪?”
老皇帝脸色微青,“他先是公主,其后才是云王府的儿媳。朕教训她,天经地义。”
“哦,原来是这样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在皇上姑父这里的说法竟然不是。和着云王府娶的不是媳妇,而是皇上姑父的天威呀。”云浅月一副受教了的表情,啧啧道:“看来竟然是我错了,当初怎么就答应七公主赐婚给我哥哥了呢?兹另天下父母心,以后千万别娶皇家的公主了,皇家的女儿不可娶。”
“月丫头!你胡言乱语什么?”老皇帝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