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五月,天气也越发燥热起来。不过好在水丰草美,野外的草药在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下长势喜人,卿羽每每背了竹篓出去都能满载而归。
四处采药的时候,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不用再奔波在血流遍地的伤员中间,不用再面对随时随地都在上演的流血牺牲,她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寻找药材上,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山林时光。
那个时候的日子宛若晴空般明净无瑕,她沿着山涧野径,跑遍一整个祁嵇山,蒲公英在飘扬的风中开出一把把白绒绒的小伞,蜂围蝶阵簇拥着不知名的花儿跳起快乐的舞蹈,夕阳西坠山头,残阳铺满了回家的路途,师姐坐在篱笆小院里一边嗑着葵花子一边等她归来……
那是她做梦都在想念着的岁月。那时人还在,那时花正红,一切都是温馨安宁的样子,日复一日,却无比安心。
只是,那样的生活,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远方的大营亮起熊熊火把,她在半山坡上驻足凝望,背后的竹篓装满了各色草药,清风从身后掠过,带来混合着新鲜泥土的药材清香。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随师兄颠沛辗转,居无定所,日子辛苦忙碌,但她从未怀疑过自己对他追随的信念。
她身世浮沉,自小对于“家”的概念便是同师父们在的时候,无论在哪里,只要大家同在,便是安稳幸福的。
但如今师姐远在大燕月凉城,隔了一年又半载,之间再无联络;二师父为救她而死,当年师徒五个人组成的寒酸却温暖的“家”,再也拼不完整了。
天上渐渐升起星子,她紧了紧背上的竹篓,踩着一地星光,回到大营。
大师父又躺在稻草堆里翘着脚剔牙,一副怡然自得的二大爷形象,见到卿羽回来,放开了嗓子喊道:“哟,还知道回来呐!为师还以为你要在野鬼坡上住下,跟那些个孤魂野鬼作伴到天亮呢!”
卿羽眉头一凝:“野鬼坡?”
何当兰花指一翘,向着她来时的那个山坡道:“就是你采了一整日的草药那个山坡,民间俗称‘乱葬岗’的,晚间里百鬼夜行鬼哭狼嚎……啧啧,不愧是我何当的徒儿,有胆识!”
卿羽一听,立时腿脚发软,回身望向远处的山坡,但见阴森一片,偶有鬼火窜起,看得她脊背生寒,冷汗倒流,瞬间怒了:“那为什么我出门的时候不跟我说?!”
何当嘿嘿一笑:“跟你说了你还会去?库房里的药材早就捉襟见肘了,你呀,这几日趁着天气好多出去采些回来,能添一点儿是一点儿!”
卿羽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狠狠剜了他一眼:“我最敬爱的大师父,若徒儿哪天不幸英年早逝,一定是拖您的福被您给累死的。”
行军打仗时期,后备军需里粮草首当其冲是第一要物,第二就是药材了。原本是有专门的军资拨出来用以购置药材的,可大师父那个铁公鸡抠门了一辈子,连金子的军饷都要想方设法用打牌的方法赢回来,在花钱的地方更是能省则省。有一回宁愿让她跑断了腿花费半天时间去割半篓子菟丝子,也不愿花几个铜板去几百米路程的药店买现成的。
虽然她不嫌苦不怕累,愿意为救死扶伤的光荣事业贡献全部力量,可像他这般做法也太令人寒心了不是?!
听了卿羽恼怒之下的气话,何当倒乐了,翻身坐起,笑道:“放心,有为师在,你不会英年早逝的,还会长命百岁。”
卿羽欲哭无泪,扭头便走。何当在身后发出得意的大笑,又接着喊道:“放饭时辰早过了,为师疼你,给你留了些剩饭,记得去吃!”
她不再理会他,她现在伤心死了,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野鬼坡啊,光听名字就能感受到一股阴凉的寒气,可叹她还颠儿颠儿地在那里转悠了一整天!这像是亲师父干出来的事儿吗?师父对徒儿的多加爱护关怀备至只存在于戏本子里,现实才是最伤人!
一边分拣着草药,一边暗自伤神,等手里的活儿都忙完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摸黑去了伙房,只见冰锅冷灶,越发觉得委屈,忽然想起大师父说起给她留了些剩饭,她有心要去吃,但又记着方才的仇,打定主意饿死也不吃这嗟来之食。
捱到半夜终于饿得受不了了,她滚下床,心如死灰地去找大师父。
夜色深沉,出了巡逻的士兵,人们都遁入梦乡,可没想到大师父的营帐里还亮着灯,她原本还想着趁他睡熟溜进去偷来吃呢……
年轻人嘛,又是女孩子家,难免脸皮要薄些,还很要面子。不过民以食为天,饿到深处自然怂,她此番是顾不得了。
贸然掀帘进去,倒把大师父吓了一跳,挑灯芯的手顿在半空,看清是她后长舒一口气:“你是猫吗?走路都不发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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