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了根翠冷色的玉簪,一袭白衣胜雪,逶迤铺了一地,纤指拨动琴弦,淙淙琴音淌了出来。
湖心一群锦鲤游了过来,一个甩尾,溅起水花无数,而此时,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一曲终了。
卿羽坐在栏板上,双手支着脸颊,无声而笑:“竟然是《广陵散》。”
弹琴的女子没有回头,似乎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但语音却是分外清冷:“若不喜欢,你说一个,我再弹与你听。”
卿羽偏首想了想,说:“好歹生活还不是太差,不管今后如何,总归是要有着美好的祈盼才好。”
那女子点点头,手指挑了一根弦,倏地松手,发出一声轻快的颤音:“如此,《阳春白雪》可合你意?”
卿羽咧开嘴笑了:“甚好,甚好。”
女子左手抚弦,右手指骨微弯,天籁之音宛若花朵绽放,本是琵琶大曲,以古琴奏之,竟别有趣致。
卿羽听的专心,转向高音区时,但见一个小丫鬟端了盘瓜果疾步走了来,许是没看清脚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台阶上,盘子摔了个稀碎,瓜果滚了满地。
小丫鬟满地爬着去追滚了好远的果子。
那女子听到这一动静,回过头来,目如辰星,面若朗月,映着身后波光粼粼的湖水,愈发惊艳动人。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拾着果子,惶恐地求情:“大小姐恕罪……”
这坐在一派春光里独奏的冰清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名震京师的李家长女,李倾城。
李倾城生的极美,且是那种不染凡世、出尘孤傲的美。若以花喻人,她便是那阑干百丈冰的悬崖上一株幽兰,深山空谷,冷处偏佳。
至这时,看着面前这个烂摊子,李倾城仍是一副无关风月的姿态,眼珠静静的,宁然无波,春风微微扬起她松软的衣袂,飘逸若仙。
卿羽却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遗憾道:“这《阳春白雪》是听不完了。”
妙曲一断,再续无趣。
李倾城站起身,目光扫过小丫鬟,落在卿羽面上,淡淡道:“好好的兴致却坏了,下次相逢再弹与你听。”
卿羽痴痴地望着她:“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什么时候?”
李倾城莞尔轻笑:“很快。”
那厢的小丫鬟已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残局,惶惶不安地告退了。
李倾城弯身抱起琴,略一垂眸,道:“后会有期。”
卿羽若有所思,忽地叫住她:“元宵夜宴上幕后奏乐之人,可就是你?”
李倾城顿住身子,没有说是,亦没有说不是。
卿羽绕至她面前,还要再问,李倾城却不想再多说,微微弯了一下腰,抱琴袅娜而去。
卿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了片刻,遂坐回亭子里去掰着手指头玩。直到夕阳渐沉,南宫洵找到她,她趴在栏杆上逗着湖里的金鱼玩,嘴里念念有词。
南宫洵叹道:“让我好找!我转了大半个园子,你却躲在这里喂鱼!”
卿羽冷笑道:“那也好过让人又打又骂,至少金鱼不会仗势欺人!”
南宫洵心知她还在生着自己的气,邪邪一笑,一把将他捞至眼前,唇边笑意浓烈:“哟,小相公气性还挺大,我若不激你,你哪能轻易脱身,一个人溜达着来到这里喂鱼?”
敢情他是在帮自己?踹她又骂她的场景是他一手策划好的?
南宫洵似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饶有兴味地瞧着她光洁的脸蛋:“你瞌睡打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若再不想办法让你出去,丢人的可是我。李将军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怀疑我这个南宫家世子的带兵能力,开战之前先把士兵说困了,这仗还如何打得赢?”
他面上带着戏谑的笑,眼睛灿若明星,男性特有的阳刚气息喷在她面上,惹得她一阵面红耳赤,一脚踩到他脚面上,才趁他吃痛之时自他怀里退出。
“你才知道啊,我可不会给人锦上添花,只会扯人后腿,下回再要出来玩,可别带我了,省得给你丢人。”她朝他胸口打了一拳,负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却在背后悄悄露出了笑。
南宫洵揉着胸口,在后面追着问:“我的小黄鹂呢?”
卿羽一拍脑袋,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