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根筋想不开来找这王八蛋倾诉?
蓝衫少年喝了酒,一张脸在月色下微微泛红,他将脸埋进屈起的膝盖上,乌发上转着动人的流光。
“是,我是很没用,我明明是嫡长子,可是——”
他垂下长睫,似是轻颤。
“什么都要拱手让人。”
“啊,大道三千何等无情,”步月龄仰起头,“我拼了命挤进来三个月,窥看一眼风光也不错。”
相易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想他这么洒脱。
人人向往这茫茫三千道,或不得缘或不得法,偏偏唯有他,是唯一被这茫茫三千道彻底抛弃的人。
十七岁的少年,在月下朗声道。
“纵然后日是输,我也要输得坦坦荡荡,头不破血不流便对不起我这一路凛冽——”
少年意气如铁似刃,一气呵成是这世上最坚决。
楼下不解风情,凶巴巴地扔了三把瓜子壳上来,“鬼叫什么,花魁还没出来呢!”
步月龄,“……”
少年垂下头,发现好似并无人赏识他的挣扎与洒脱。
相易忍不住大笑一声,伸出想摸摸这少年的头,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讷讷地收回来。
步月龄忽然转过头看他,小声道,“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脸?”
相易“啊”了一声,“不行,我怕你爱上我。”
步月龄低低笑了一声,抬头眸子浸满一色月光,“以后,你走你的大道三千,我回我的莽莽红尘,此生怕是诀别,又或者是五六十年后恰一重逢,你应当还是这副模样,而我已经半脚踏入棺材,一身褶皱干脩。”
相易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这少年踌躇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是非想看你的样子,我只是……想留个念想。”
相易笑道,“这世上皮囊不都一个样子,只要你记得我……哎不是,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干什么?”
风一吹,迷了少年的眼,“因为我注定这生,只能远远看着你的背影啊。”
相易愣了一会儿,心里竟然怪没滋味的。
这小孩儿不知道其实他才是真正的上天垂怜,大道三千冥冥之中为他铺好了一切。
因为他现在的确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单纯地喝醉了的失意青春期少年。
相易有点相信宦青说的了,这小白眼狼真的有些依赖他,或者说,憧憬他。
咳,那搞得他都不好意思那么光明正大地吃喝玩乐了。
相易正想说些什么,一道清亮笛音吹起,春江花月夜的五楼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瞬时被引爆了。
“花魁来了!”
鹿翡最好的笛修被请来为花魁娘子开路,一道清音明亮,霎时,远远的长街尽头缓缓走来一个女人。
那是个赤足的女人。
她穿一身雪白裳,侧边裂开,露出一双莹润又纤瘦的长腿,婀娜娉婷如雪中一瓣白兰,不染一丝尘埃。一个素髻,一根银簪,她就着眼尾一点绯红,便露出一面清冷卓绝的侧脸,没有一丝故作的妖媚,眼角眉梢却全是在春/药里浸泡过的,美得清心寡欲又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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