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就印刻在妖修的灵魂之中,或许一出生便在,也可能修行到了某个境界才会自动出现。”
“因其乃是天生,而非人造,往往有人力无法推测之威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扶道山人忽然耸了耸肩膀。
见愁不解。
扶道山人道:“修士修行,无非追求长生,追求举手投足之间排山倒海之能,所以对这种强大妖修的本命道印觊觎已久。终于,有一个天才,研究出了这一万法归宗轮。”
“万法归宗,便是能破解非人修士的一切道印。只要,你有足够的材料……”
扶道山人的声音,顿时变得阴测测地,他整个人都伏在了万法归宗轮上,两只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最中间的帝江骨玉。
见愁顿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材料?
难道是猎杀?
“师父你该不会——”
“放心啦,只要一滴骨髓就好。”扶道山人白眼一翻,回头不满地看向见愁,“你看看你,什么眼神?你是不是怀疑师父会对这小骨头下毒手?啊?师父像是那种残忍的人吗?!”
“像。”
见愁严肃地点了点头。
“……”
一瞬间,扶道山人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不孝的徒弟,眼睛越瞪越大。
见愁连忙补道:“师父像,却不是。”
“算你识相。”
眼看着就要炸了的扶道山人,见见愁还算有眼色,冷哼了一声。
不跟这二傻子徒弟计较,正事要紧。
扶道山人一指帝江骨玉,开口道:“这帝江骨玉是自己成精,却不是帝江骨玉,只是骨头精。它体内有一滴帝江骨髓,你说你所见的帝江残魂,便寄托于此骨髓之中,不过经年累月削弱下来,已经没有多少力量。”
这与见愁此前的推测差不多。
她点了点头。
扶道山人又道:“对骨玉而言,有这一滴骨髓,不是什么好事,还要受制于帝江残魂,所以,一会儿师父会取出骨髓,正好放到万法归宗轮上试试,运气好,说不定就能推衍出上古帝江的某个本命道印。若真能成功,可就赚大发了……嘿嘿,以你的体质……”
实在是忍不住,一想到有可能成功,扶道山人就忍不住猥琐地笑了起来。
龙门?庞典?周承江?修炼秘法?
那算个屁啊!
老子的徒弟可是天虚之体!
天!虚!之!体!
早几千年又不少修士觊觎上古神兽或者强大妖修的本命道印,只是等他们好不容易通过推衍得到了道印,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修炼!
人体有人体的经脉窍穴,而妖修却不是人体。
更何况,神兽或者妖修,种类繁多,每一只的经脉都各有其特性。
正常修士哪里能完全比照本命道印去修炼?
所以,这万法归宗轮研究出来了,却慢慢变成了一种鸡肋。
纵使强大的修士们猎尽神兽妖修,也无法完美复制它们真正的天赋能力。
久而久之,随着上古神兽纷纷陨落,妖修势力亦被驱逐出境,修士有关于本命道印的研究,也终于宣告走入尽头,再也没有人提起。
就连这万法归宗轮,也渐渐消失在了时光的长河里。
只有崖山,又偶然从一个上千年的秘境之中得到了一个,由此保存下来,完好无缺。
扶道山人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的手指,从□□上那细密的花纹上抚摸过去,粗糙又干燥……
这一只□□上,曾沾染过无数妖修的鲜血。
“唉……”
长叹了一声,扶道山人看向了见愁,道:“你有天虚之体,身体之中没有固定的经脉。所以在玄奇诡异的道印,在你这里,也都是能够修炼的。若是运气好,用这万法归宗轮推衍出一枚道印,何愁不能制霸左三千?纵使修炼得慢一些,战力提高了也足够。”
“……”
见愁一下说不出话来。
纵使修炼得慢一些……
她一笑:“师父果真还是怕我修炼得太快,死得太早。”
“呸!你懂个屁!”扶道山人白眼一翻,咆哮起来,“山人我分明是怕你输!那可是山人存了好几百年的小金库!你要偷懒了不修炼怎么办?啊?到时候山人的面子往哪里放?!你——”
“好好好徒儿知错了,徒儿知错了……”
这声音,真是震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见愁心里失笑,心里头却暖暖的,赶紧换掉话题:“那师父现在是要取出骨玉里的骨髓了?怎么取?”
每次认错都快!
扶道山人想要再数落,都数落不出来了,所有将要出口的话,都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去。
简直哽死山人了!
心里骂了见愁一百遍二傻子,扶道山人才一伸手,不知从哪里摸了个鸡腿,凑近了帝江骨玉,同时对见愁道:“取骨髓,你放心。方才山人已叫你用点睛笔给它画了嘴巴,便可避开帝江骨玉坚硬的外表,从它嘴里取骨髓。”
“嘴里?”
见愁眼角一跳,忽然之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扶道山人的全副注意力,都已经在帝江骨玉的身上,倒半点没注意见愁。
他晃悠着手里的鸡腿,第一次将它递到了帝江骨玉的面前:“小骨头,看看这鸡腿,多嫩,多肥,多油啊……想不想吃啊?”
简直一副哄骗小孩子的口吻!
帝江骨玉歪着头,那一只大一只小的眼睛眨了眨,看了看扶道山人,又看了看眼前的鸡腿,好像有些感兴趣。
扶道山人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慈和了起来:“好香的鸡腿,想不想吃啊?小骨头……”
背后,见愁脑子有些蒙,她觉得自己都有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师父……你到底在干什么……”
“嘘……”
扶道山人正用鸡腿勾引帝江骨玉,听见她问话,连忙一回头来,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正经到了极点:“我在勾引它流口水。”
“……”
见愁幽幽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扶道山人顿时不满:“你什么意思?你什么眼神?师父为了你的道印,连自己的色相,哦不,连鸡腿都出卖了!你简直忘恩负义!”
“徒儿还没来得及……”
见愁想要为自己辩解。
“好啊!原来是还没来得及!”扶道山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山人我的心好痛啊……”
“师父……”
见愁的目光,不经意落到了他身后,一下瞪大了眼睛。
扶道山人依旧捂心口:“不要跟山人说话!山人没你这样的逆徒!”
“师父!”
见愁试图开口。
扶道山人依旧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打断我骂你?!”
“……”
好吧。
眨眨眼,见愁伸手一指他背后。
“师父,你的鸡腿。”
“嗯?”
鸡腿?!
扶道山人忽然一个激灵,立刻转过头去,一看之下,险些气得三魂出窍!
“我的鸡腿!”
就在刚才他转过身的那一会儿,帝江骨玉竟然一口咬在了鸡腿上,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只这一眨眼的功夫,鸡腿就被啃去了大半!
扶道山人的心都在滴血,眼睛立刻红了。
“哎呀呀呀呀该死的的骨头,你把鸡腿还给我!”
站在原地的见愁,只看见一道白影闪过,被点了眼睛的帝江骨玉叼着比自己还大的鸡腿,拔腿就跑!
扶道山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也是跑得飞快!
一边跑,他还一边喊:“敢吃我的鸡腿,看我不打死你!给我站住!!!”
……
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空空的一片,有些无力。
见愁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听着身边的大呼小叫,默默想:我还是先出去吧。
这么想着,她直接返身,从刚才那一道巨门迈出。
扶道山人愤怒的叫声和帝江骨玉奔逃的身影,一下都被隐在了石门之后。
见愁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跟着清醒了起来,回头一看这泛着柔光的巨门,她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
“大、大师伯?”
就在见愁感叹的这一刻,一个略带着几分迟疑和羞涩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不确定。
见愁抬眼一看,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是一名身穿赭色长袍的少年,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里透着几分灵气,不过脸上有点青紫的痕迹,透着几许青涩之意。
这不是之前与曲正风对战的少年吗?
见愁认出了他来,不过不知他身份。
戚少风自然知道见愁不认得他,连忙拱手道:“戚少风拜见大师伯。”
戚少风?
见愁记了一下名字,走上前来两步,脸上带笑:“不必如此多礼。我方才见过你,你与另一人在场上与曲师弟比试。”
刚才见愁的确在场。
戚少风有些小尴尬,耳根子又红了起来,似有几分局促。
“方才与我一同向曲师伯讨教的乃是羲和长老的弟子,孙潮师兄。不过曲师伯现在走了,他也就没有多留,我……我初初结丹不久,还差太远,唯恐父亲责斥,准备再修炼一会儿上去。”
“父亲?”
见愁还是第一次在十九洲听见这个词,尤其是在崖山,不由诧异了一下。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忽然想起来曾听人提起过。
如今崖山四大长老之中,仅有长老戚伯远曾有过道侣,膝下有一子。
目光回到戚少风的身上,见愁一下明白过来:“你父亲是戚长老?”
“呃……”戚少风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是难为情,勉强道,“叫大师伯笑话了,我总丢父亲的脸……”
崖山长老无一不是出窍以上的修为,他却不过初初结丹,修为也难以与门中顶级的天才相比,在刚才还被曲正风轻而易举击败,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见愁并不知这其中有多少根由,只觉得这少年似乎过于腼腆。
她回头看了一眼石门内,半点动静都没有,想必扶道山人还跟帝江骨玉较劲儿呢。
干脆……
自己偷个懒?
目光微微一闪,见愁看向他,好奇道:“你也经常来这困兽场吗?”
“也不算经常来,孙师兄来得更勤一些。”
戚少风对这一位“大师伯”也好奇很久了,只是听说大师伯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游历,这几个月来竟然半点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一说上话,却觉大师伯平易近人,与曲师伯完全不一样。
戚少风忍不住话多了些。
“孙师兄最敬仰的便是曲师伯,曲师伯常来这边,他们也就常来这边。”
见愁听着,不由挪动脚步,朝着外面去。
困兽场的轮廓,又渐渐在眼前了。
“曲师弟也经常来么……”
戚少风点了点头,不是很明白见愁的意思,只将自己知道的说了:“是经常来,不过出手的时候都很克制。曲师伯都不用道印,也不使用修为的,即便如此,我们也没人能打败他。”
这时候,外面那一片巨大的圆形场地,已经全然显露在见愁的眼前了。
戚少风此言一出,她忽然眉梢一动。
侧头,见愁看向了戚少风。
戚少风顿时脸红:“大、大师伯,怎么了?”
“不用道印,也不用修为,此言何解?”见愁直直问道。
戚少风没想到见愁竟然问这个。
他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不用道印,也不用修为,便是曲师伯只凭借自己血肉筋骨的力量与我们交战。不过说来惭愧,这几十年下来,我等竟无一人能击败曲师伯——不管是哪个境界……”
后面的话,见愁已经没听进去了。
眼前的困兽场,不知何时已经冷清了下来,再看不到一个人,似乎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这里便不会再有人关注。
她脑海之中,浮现出曲正风的背影来。
还有……
昔日还鞘顶上,那刚猛凌厉的攻击。
他果然在炼体。
很强。
目光顿时变得奇异起来。
见愁看向这一片巨大的地底空间,竟然忍不住地眯眼微笑。
她慢慢地回过头,看向了身后这一名青涩的崖山少年:“你刚结丹?”
戚少风一怔,只觉得见愁的目光……
格外摄人。
不是威压,却明亮得让人忍不住震颤。
他顿了片刻,才回道:“才结丹三日。”
“还有力气打一场吗?”
见愁的目光落在戚少风脸上的青紫伤痕上,淡淡问了一句。
打、打一场?
戚少风一下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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