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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焱的眼皮子一跳,将那团纸揉捻于手心。
他身为帝王,自幼长于宫中,虽然白氏谋逆案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出世,但从小也略有耳闻。先帝的元后是白氏之女,给先帝生了敬德先太子,只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哥哥在十几岁的时候便病逝,随后白家以谋逆的罪名入狱,元后惨遭废黜。
再往后的事情,他便不知道了。
先帝还在的时候,宫中人对此事极是忌讳,绝口不提白后的名字。周焱十多岁的时候,无人看管,最爱在宫中僻静的角落里蹲着,因而听到了不少鲜为人知的往事。
但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江湖骗子’,这人的来历不明,莫非是什么叛臣余孽?他不觉皱了皱眉,起身便要离开。
在他的背后,那先生朗声笑道:“公子乃是富贵闲人,想要扑开弥天大雾,就在一念间了!”
周焱停住了脚。他没有回头,淡淡道:“多谢先生。”
“公子,公子,那先生算得准不?”
离开喧闹的街道,王科小跑着跟在周焱的身后,伸着脖子问。
“他什么都没算。”周焱不屑道,大步流星地向前迈去。那张纸条还被握在他的手中,沾着湿润的热汗。他忽而停住脚步,颇是认真地问王科:“朕问你,当年母后是怎么得宠的?”
王科一愣:“啊?当然,当然是太后娘娘花容月貌,贤良淑德……”
“闭嘴。”他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老奴说的可都是事实啊。”王科缩着脖子,赶紧补充了一句:“正逢先帝膝下空虚,娘娘盛宠之际又生了陛下,自然那就得封贵妃了。”
得宠?周焱嘲讽地勾了勾唇,他的母亲虽然身为贵妃,可也没见父皇在时有多么宠她。若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当做博取同情的筹码。他怎么都想不出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闷头走着,迎面遇到了萧泽。
萧泽兀然看到他,也有些吃惊。只是周围人多眼杂,他只得快步上前行礼:“见过公子。”
“嗯。”周焱下巴微扬,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萧泽心知缘由,正要告辞,周焱又唤住了他:“太傅近来可忙?”
手中的职权早就被架空了,他能忙什么啊。萧泽腹议着,面上十分平静:“还可。”
“嗯,不忙就好,朕——本公子有事找你。”周焱道。一行人转身进了旁边的酒楼,寻了个包厢,周焱便吩咐他彻查十七年前白府一事。
“白府?”萧泽有些懵,又问:“当年的白丞相一家?”
“没错,便是他们。”周焱以手敲击桌面,发出砰砰的声音。他想了想,补充道:“包括当年的案件全程,他们可还有后人在世,等等。你秘密去查,回头单独给朕汇报,不要惊动其他人。”
“臣遵旨。”萧泽低下头,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萧泽虽然不能去大理寺查阅卷宗,可他还有其他的途径。
东厂对一些重大的案件都有记载,皆藏在地下监狱的一间密室里。萧公虽死,萧泽在东厂还有几分人脉和薄面。他毫不费力地走入了密室,凭借手中的烛灯微光,开始在布满灰尘的卷宗里翻找。
几年前,他曾在这里查阅陆家抄斩的卷宗,只是得到的结果令他极为失望。
他修长的手指一一掠过书架上的卷宗,按着时间的线索,白府的案件极为久远。萧泽先后抽出了几本,都不是。算着天色已晚,小叶子还在家里等他带东街的糖炒栗子,若是再找不到,他要先回家了。
萧泽快速地翻开了泛黄的纸页,借着烛光看了看纸上的名字,停住了要翻页的动作。在这页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墨字人名,上面用朱笔打上红叉。透过纸,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刀下亡魂,已化作皑皑白骨。
十七年前,白相私通外敌,且有后宫庭花一案爆发,先帝废后,抄斩白家。
他捏着那张纸,有些疑惑:庭花一案,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回到府中的时候,萧沅叶果然问他:“哥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给陛下办了点事。”萧泽脱下外袍,自从萧公逝世后,他早已习惯早晚在萧沅叶这里用膳。他递出一包用黄油纸包好的糖炒栗子,随口道:“我今日看到了一宗案子,怎么觉得其中几个字从哪里听过。”
“你还看案子呀。”萧沅叶笑道:“他果然是吝啬,不肯让一个人闲着。”
萧泽道:“谁知道陛下是怎么了,让我去查一个十七年前的老案子,里面还牵扯到什么后宫的庭花一案,看来我还得去问问公公们。”
他说完后,自顾夹了些菜。等吃了几口,才发觉萧沅叶没有理会他。萧泽抬眸见她呆呆地坐着,不禁笑道:“快些吃呀?天冷,不然饭菜都凉了,别只想着吃栗子。”
萧沅叶扯出了一个笑容,抓起了筷子。她喝了几口汤,含糊地问:“查出什么了不成?陛下好端端的,想给老臣翻案么?”
“我只看了下东厂的记录,这件事没弄清楚,暂时不好说。”萧泽摇了摇头,叹道:“翻案?没有这么简单。先帝亲手定下的案子,岂能打他的脸。”他的语气很轻,内心却是无限凄苦和自责。
“那……哥哥打算怎么查起?”
萧泽道:“府里还养着几个老公公,等下我去问问他们吧。指不定,他们还知道一些别的。”
葬礼过后,后宅里的姨娘只剩下黄月一人,不靠谱的仆从也打发走了大半,还余下一些无家可归的老公公。他们大多是疾病缠身,卧床不起,偶尔来精神了,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先帝在时的往事。
“哦。”她平静道,再也没有追问下去。
等萧泽走了,她才放下碗,朝着桃叶招了招手:“今天是怎么了?皇帝要查白家的案子?”
桃叶俯下身道:“姑娘,您轻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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