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似乎飘出自己的身体,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向那两点亮光走去。他明白,那两点亮光,其实是一双眼睛,那眼睛的样子很熟悉,似乎还在母亲体内孕育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又似乎很陌生,陌生到雷动几乎每一次见都能够感觉到不同。那双眼睛似乎很大,几乎充满天地;又似乎很小,只是一点点的亮光,但那闪闪的精光让雷动金丹中期的神识都有些不舒服。
疑惑中,雷动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那双眼睛前。
“你来了!”飘飘荡荡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耳边,又似乎在远在天边,似乎很洪亮,几乎充斥整个空间,又似乎很小,小到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雷动站住,沉默着。
“今天,你又有了一丝改变,也许还没有意识到,但你其实已经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身边的朋友、战友,都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你已经懂得关心他们,懂得为他们而战——记住,军人,有时候就是为战友而战的!”
“你究竟是谁?”面对纠缠了自己十五年的梦境,雷动再也忍耐不住,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个声音沉默着。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你怎么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又为什么会了解部队的事情?”雷动连珠炮似的发问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个声音依然沉默着。
就在雷动几乎要泄气地认为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那个声音又飘飘荡荡地响起:“这一切,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只要牢牢记住你的使命,牢牢记住你的责任……”
又是使命,又是责任!是雷动知道,当这个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梦境就会随之结束,简直比德云社合唱《大实话》还准。
雷动决定今天一定要弄个清楚,那个声音“责任”二字话音未落,雷动已经张开嘴:“究竟……”
但是雷动的反应依旧慢了一步,就在他口中的两个字刚刚离开嘴唇的时候,那双闪亮的眼睛和那个飘忽的声音已经倏忽不见,雷动的意识也刹那间回到自己身上。眼前又是一黑,宿舍的天花板再次出现在雷动眼前。
他妈的!雷动恨得牙齿咯吱吱作响,什么狗屁哒哒的宿命,使命狗屁哒哒的责任,你特么倒是说清楚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干什么?你不说我特么知道究竟是什么责任啊,这特么不是神经病吗?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在这三年中,安静一共接到雷动十封信,每一封信的开头,都是同一句。
“亲爱的救命啊!我被活埋了啊,那个变~态竟然在冰川上制造陷阱,等我们掉进去的时候,竟然还制造了一场雪崩,要靠自己爬出来的啊,憋死我了……”
“亲爱的救命啊!黄希文简直就是个大变~态!他会让你在几乎没有氧气的高原上跑100公里,等你精疲力尽的时候,手里拿一瓶高度白酒,一只烤得金黄色的烧鸡,告诉你,要想喝到这一口下去就能,全身暖烘烘的美酒吃到这滋滋冒着油的美味烧鸡,享受到舌尖上的共和国的美好滋味,还得再跑50公里……我好饿……”
“亲爱的救命啊!我们脱得只剩下一条八一大裤衩,被**捆扎术绑在一块礁石上,只允许带一把军刀,四周全是鲨鱼,鲨鱼啊有木有!严正抗议,强烈谴责,这纯粹不把人当人啊!”
“亲爱的救命啊!刚刚在雨林里捉蛇来着,那个变~态告诉我们,捉到蛇不算本事,还得不让蛇跑掉,又不让杀,肿么办啊?多亏我聪明啊,猛挤蛇头,让它的嘴张开,然后把蛇尾巴塞进去,看着那蛇在地上转圈子,就是跑不掉,我真是太聪明了——可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呢?”
“亲爱的救命啊!你能想象被人一脚从1万米高空踹下去,到500米才允许开伞是个什么感觉不?天是那么蓝,地是那么炫,空气吹出来的风跟刀子似的往身上戳啊!伞刚刚张开,勒得全身疼,疼劲还没过,就摔地上了啊有木有,摔的地方差两米,姿势稍微差一点就告诉你摔得不对换个姿势重摔啊有木有!”
“亲爱的救命啊,我现在在开直升机——开飞机我倒是喜欢,可是那些变~态的家伙,居然规定飞行高度不得超过1米!舷窗外就是草坪,贴着草皮飞啊,只要一开舱门,就能把腿伸到地上当刹车用了!拜托,就算是超低空突防,也不用费这么低吧……”
“亲爱的救命啊,我们现在又被扔到沼泽里了,这里的泥真粘,糊在身上,洗上个十天半月都洗不净——现在我完全就是一个泥猴的形象,关键在于,沼泽里,到处都漂浮着……呸呸呸,不说了,太坏胃口了!”
“亲爱的救命啊!那帮变~态变本加厉了有木有!训练训到要死人不算,每天还要抽出一个小时学外语有木有!杰彭语也就算了,米尼亚语也就算了,这些咱都有底子,可是那倒霉的乌古查特语太拗口了有木有!虽然说那帮东乌古查特恐怖分子实在太嚣张,可是打过去灭了他就算了嘛,为什么要学他们的鸟语,为什么还要要求话说出去得让人听不出一点生涩?我宁愿去找个阿非瑞卡土著部落语言学去……”
……
沙漠戈壁,草原沼泽,高原山地,热带雨林,深海岛礁……三年时间里,雷动进行了超过20种特战作战地形训练!
每三个月左右,雷动都会趁着训练间歇转场的空闲,给写上一封信,用怒龙大队专用邮路,寄给安静。
除了写信,这三年之中,雷动和他的第三分队的小伙伴们还回过学院五次——平均每半年一次,每次半个月左右,主要是学习各种令他们头大无比的“文化课”。
对乌云这样的崇尚简单的暴力的家伙而言,野外训练固然是一种痛苦无比的折磨,但相比之下,他宁肯受这样的折磨,也不愿意回学院经受学习的“摧残”。
但对于雷动而言,这短短的两周,却宛若天堂。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见到朝思暮想的爱人更开心的事情吗?还有比享受爱人的软语温存更惬意的事情吗?还有比沐浴在爱人似乎要将自己融化的目光中更美妙的事情吗?
而对于安静来说,这短短的每半年一次的半个月时间,也是她最美好的回忆,是她在紧张的学习之余,能够得到的最好的心灵慰藉。
作为一个文学系毕业的博士,转做信息战的研究生,这中间的差别,实在过于巨大,尽管智商高达150以上,但完全没有接触过得领域,让她仍然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压力。
偏偏,这种压力竟然找不到适合倾诉的对象!
母亲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无论如何不愿意搬到汉京这座特大型现代都市居住,用她的话说就是“不去受那份洋罪”;
唐老太爷对她固然关爱备至,整个老唐家也都对她十分关心喜爱,但无奈年龄、辈分差距实在太大,何况这些“小事”怎么好去麻烦每天大事都忙不过来的刘家人?
雷动的母亲倒是对安静很不错,也很愿意和安静聊聊天,但她毕竟很大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婆婆”,说说日常小事还可以,说这些话,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放不开。
现在的同学还不够熟悉,以前的同学,熟悉是熟悉了,却也不能向他们透露和军事秘密相关的话题……
只有雷动,可以静静地倾听她的倾诉,倾听她的思念,倾听她的烦恼,倾听她的幸福。
安静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雷动的来信,越来越期待和雷动的相聚。
来信,读信,见面,思念,再来信,再读信,再见面,在思念……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反复中,再心情不断的起起落落中,安静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对这种循环产生了极强的依赖,自己已经再也离不开这样的情愫,再也无法忍受没有思念、没有雷动日子了。
每一次来信,她都会急切地期盼下一封,每一次见面,她都会热切地期待下一次。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再这样下去,我都快变成‘望夫石’了……”低着头,安静白皙清丽的脸庞上,悄然飞起一片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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