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不想把母亲送到那个充满陌生人的所在,因为母亲不发病时跟正常人完全一样,他不想把她和“病人”这个词联系起来。有时候他回到家,看到母亲戴着眼镜坐在起居室的摇椅上看报纸的样子,恍惚间觉得十几年的光阴不过转瞬。
直到有一次,母亲从报纸上抬起目光,冲着他温和地微笑,他也以微笑回应,觉得她面色红润,气色甚好,眼睛里闪耀着光泽,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他心中顿时充满了希望,也许是发生了奇迹,药物缓解了病情?
她微笑着,带着好奇地问道:“看你有些面熟,请问你找哪位?孩子他爸还没回来,要不你等一等?”
郭冬岳已经忘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被穿着酒保服饰的年轻人摇晃着推醒,告诉他酒吧要打烊了。
郭母的病情逐渐加剧,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常常站起来之后忘记要做什么,茫然呆立在原地,甚至连坐下都忘了。她的记忆就仿佛是一串破碎的珍珠项链,莫名地缺失了绳子,剩下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遗失了。
她还记得郭冬岳,偶尔能认出他来,但是大部分时间她只记得上高中时的他,那是她的骄傲。她会在上午11点和下午5点时焦急地要张罗饭菜,说孩子快放学了,正值学习最累和长身体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能饿着。
郭冬岳一开始还会努力向她解释,说我就是冬岳,你的儿子,我已经长大了。起初经过不厌其烦的努力,她还能回想起来,冲他微笑,问工作怎么样了,是不是很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解释变得苍白无力,她脸上的表情愈发淡漠,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甚至有一次还动手把他推开,站起来尖叫着不要冒充我儿子……
她就这样站了两分钟,脸上的怒气也消失了,重归平静,对被推在一边的郭冬岳笑道:“你先坐一会儿,天气凉了,我去把儿子秋冬的衣服找出来……”
从那天起,郭冬岳就知道,大学以后的他已经永远在她的记忆中消失了。这不怪她,因为从他上大学之后,与她的联系就变得淡薄了。这是报应,这一定是报应。
他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始,以后她将不可逆转地忘记高中时的他、初中时的他、小学时的他,就如同一张正在褪色的老照片。
当她将一切都忘记的时候,生命之火将随之熄灭。
不知不觉间,店铺里已是一片寂静。老茶关上了电视,菲娜停止了打盹,星海蹲坐在一边,任由幼猫们嬉戏打闹。就连整日聒噪个不停的理查德也没有再插话,只是偶尔搔弄一下胸前的羽毛。大家全都在听郭冬岳讲故事,只有雪狮子依然痴迷地盯着菲娜的尾巴,对周遭事物不理不睬。
郭冬岳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然而张子安能够感受到这平静之下所隐藏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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