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成,应该挺不错的吧,也不知道富贵和他爹在樊城过得好不好,自己来书院的消息,他们知道了么。
自记事起,他第一次在樊城之外的地方过年,心中有些孤单,又有一些憧憬,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会想起樊城的一切,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温暖的乡音,犹记得当年带着富贵喝酒,微醺之时,曾指着樊城最大的酒楼放言,等自己以后挣钱了,一定要把酒楼老板的小女儿娶回家,那动不动就会脸红的小姑娘,曾经填满了柳尘少年时代的所有野望。
“也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柳尘微微一笑,轻声呢喃。
“谁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袭黑袍的吴桐提溜着两小壶酒,走到了柳尘的身边,嘴角带着一丝揶揄,轻轻的笑道:“想姑娘了吧!”
“呵呵。”柳尘不置可否,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曾经在樊城的时候,我喜欢一个姑娘,当时,我放下狠话,将来赚了大钱,一定娶她回家!”
“后来呢?”
“后来我杀了人,被关进了刑部的大牢,判我秋后问斩。”
“她美么?”
“那时候,她是我一切的梦想!”柳尘接过了吴桐递来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西北特产的烧酒让他喉头一阵生疼,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柳尘晒然一笑,快意道:“好酒!”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去看一看大雪山外面的世界,每每有机会去沧州,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吴桐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迷离道:“八百里秦淮岸,千百帆楼船雪。那时候我就在想啊,为什么沧州这么好,我以为那就是天堂,那也的确是我的天堂。在那里,我不用每天天都不亮就起床上山,不用日复一日的举刀练着同一个动作,那里有我童年最好的朋友,他曾经答应送我一艘整个沧州最大的画船,到时候,咱们一起坐在船上,大船扬帆起航,走过秦淮河,走到沧澜江,走进大海,在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去看比房子还大的鱼!”
“呵呵,请刀,却请不回你来雪山吃我母亲做的一顿晚饭,斩虹,却斩不断那些日复一日出现在心中的梦魇!”吴桐有些梗咽,站在雪中慢慢的红了眼眶,黑色的毡帽深深的埋住了他的脸庞,却是让柳尘心中一痛,缓缓的闭上了眼,“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嫉妒他,我们同一天出生,为何陛下给我的封地只是渭州的一个小城,而他一生下来,天下人就送给他一条万里沧澜,我们经常为了这件事情打架,我打不过他,却又不敢告诉大人,我怕他不再带我一起玩了,我怕他反悔之后,不送我那条大船!”
“那天以后,我开始痛恨沧州的一切,我开始痛恨渭州以外的任何地方,任何人,任何事,我永远也得不到那艘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大船了,我都还没看到它的模样,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载得下我花了一年时间才搭建起来那个小木屋,那是我给大鱼准备的房子,都被你们毁了,你们所有人,把它给毁了!”
“当我满怀期待的看着那无所不能的父亲浑身鲜血的回到了渭州,他两手空空,他向我摇头,我忘不了那一天的歇斯底里,我忘不了那一天的渭州城,我忘不了那一天,风雨飘摇的全世界,生生撕裂了我最初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