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他也做得出来。关键是,怎么还做得这么……自然,又理所当然。
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听起来十分真诚,认认真真地求一个答案,等着被肯定。
并不让人讨厌。
好像是,他其实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低下卑微的位置上,在奢求对方的一个认可。“在这场对决之中,我始终是被动的。掌握权在你的手中,你能给予我无上的荣耀,让我沐浴圣光。你也可以批判我,将我堕入无边炼狱,再也无法脱离苦海。”
细细品来,是这样的一种讯息,让人心头悸动,跟着荡漾摇摆。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姚佳忆的心情随着跨过了好几个八度,从一个消极阴霾的调调,过度到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境地。五味杂陈,面对凌梓良的时候,她总觉得心情很复杂。
然后又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一个理论。凌梓良这个人的气场太强大,和他相处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自觉占了客场。他在自己的世界中稳坐如山,看着那些小心翼翼试探的人,居于一个从属的位置上。
他是主场,他是掌控者。
和现在所呈现出的情绪完全不同,态度也不同。因为强硬习惯了,骤然要转变自己的地位,显出一种手足无措的谨慎。生疏敏涩地控制自己,要把自己的气场压下去,让自己成为“从属”,这对上位者来说,并不容易做到。
但他在尝试。在自己的面前,试着成为一个卑微的人。
为什么?
姚佳忆舔了下嘴巴,岔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进来。”
姚佳忆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她环视四周的装潢时,目光从凌梓良的身上略过,才沉着气息悄悄打量他。
穿了宽松休闲的亚麻立领衬衣,天青色的料子柔软服帖。没有配手表和袖扣,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的位置。卡其色的休闲裤,膝盖处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褶皱。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好亲近。
这间起居室是什么样的装修和摆设,到最后也一点都没往姚佳忆心里去。看过一圈之后,她的脑子中只有凌梓良的样子——他好像,是有点憔悴,脸色也偏苍白。眉眼之间的精神不如之前,靠在沙发背上也不同于一贯的懒散,是有些无力的样子。
难道说,真得是生病了?
姚佳忆心中如擂鼓,蹙眉看过去,审视之后说道:“你脸色好差。”
凌梓良没动,无奈道:“镇定剂的后遗症。我没什么力气,所以才让Ben去接你过来。抱歉,这很失礼,但是还要至少一天时间来恢复。我等不了。”
惊雷炸起,姚佳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镇定剂”这三个字上。什么情况需要用上这种东西?在姚佳忆脑中贫瘠的医学知识体系中,只能想到“激动”、“狂躁”这样的词语。
正常的人,是有自我调控能力的,无论是愤怒还是低落,发泄之后等一阵子也就好了。哪里需要用药物去镇定?
那……凌梓良他,还真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凌梓良承认,骤然面对这种事实,姚佳忆还是觉得很难适应。
那么……绅士的一个人,脾气好,性格也蛮好的,居然有精神疾病?
这竟然是真的!?
姚佳忆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过去,好半天没有回神。
凌梓良低低地笑了一声,神情略有些萎靡,却还算是轻松:“你在想什么?”
“你……”姚佳忆咬了咬牙,干脆挥手拨开眼前的浓雾,“你有分裂症状吗?”
凌梓良撑着沙发,后背离开靠枕,直起身体。他看着姚佳忆,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没有。你不用有那些顾虑。”